那人却像是疯了一般,丝毫没有要停下步伐的迹象,宛若宣誓,他声音竟再次抬高:“纵使万箭穿心,我也绝不会退缩半步!与铁骑营无关,与大凉和庞夏两国无关,与我体内流着的血脉无关,只与一点有关——
我,子书珩,天昭帝的儿子,不能对不起天地良心!”
说完他脚底发力,踏着地面腾空而起。
子书钧看着他一步一跃朝着上空飞去,朝着悬空那人飞去,双眸睁地极大,却久久没有做出反应。
他不知充斥心中的是何种情绪,只知其猛烈而复杂。
他虽查到了师长夷幻术的来历,却从未想过他居然是此种身世——根本就没有资料、文献记载过那两位东瀛使臣怎样的死法!
而他之前用尽手段审问师长夷到底为谁效力,对方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子书钧震惊之余,也百思不得其解——九儿,难道这就是你与师长夷联合的计谋?
你就真的不怕死吗?
还是说,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死你?
“陛下!”
“这、这……”
“拿弓来!”子书钧沉声说道。
萧枕安与摇光对视一眼,立马从一旁取来弓箭,子书钧接过长弓,拉满弓弦。
咻——!
铁箭破空而出,朝着那白衣飞袭而去。
“!”子书珩左腿传来一阵刺痛,他攀在墙上,深吸一口气,咬牙继续前行。
子书钧目光凛然,再次拉满弓弦。
咻——!
这一次,铁箭贯穿了目标的右肩!
子书珩终于失去平衡,径直向下方跌落。
轰!
白衣重重坠地,激起滚滚尘土,那两支贯穿血肉的铁箭染着鲜红被地面推出一大截。
“唔……”子书珩摔得脸色煞白,他拧紧眉,挣扎着想要撑着身子起来,才发现腰部不知是哪根骨头断了,稍稍动一下,剧痛就会席卷全身。
他终是放弃坐起来,躺在地上,胸口一下一下地剧烈起伏,奄奄一息的师长夷就悬吊在他的正上方,他静静看着,不知是伤处太疼还是心里太过悲伤,眼角竟流下了两行清泪。
“大王!”
“大王!”
“主子!”
一片混乱中,摇光和萧枕安握紧武器,准备随时进入战斗。
然而谁都没想到,第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子书珩身边的不是吴刻,也不是林晚泊,而是铁骑营大将军吴顷!
“……吴顷?”子书钧看到他的这一刻幡然醒悟,他转身望过去,不远处骑兵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
铁骑营!
他脑海里登时冒出三个字:缥、缈、经!
子书珩用缥缈经隐匿了铁骑营,连他们的声音都隐匿了,巢州城门前,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于是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子书珩成功将今日所有的恩怨都揽在自己身上,并巧舌如簧地在对峙斡旋中以慷慨就义之姿,捍卫铁骑营的尊严,捍卫和平的价值,升华让两国止战的意义。
顺理成章的,在铁骑营的注视下,他子书钧不仅没有拿出劝其归顺的诚意,还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手段卑劣、冷漠苛刻、无情无义的印象,甚至被他们仇视!
真是杀人于无形的妙计啊!九儿!
仔细确认子书珩并没有性命之忧,吴顷命两位铁骑营将士将他抬上担架,子书珩虚弱地说:“我有话与陛下讲……”
两位将士将他抬到子书钧所在的高台旁。
未得将军令,目睹大王被明臻帝连射两箭的铁骑营将士们虽悲愤交加,却始终丝毫未动。
吴顷吴刻两兄弟也在子书钧面前恭敬跪下身,子书珩说:“你将他们留在我身边,可有想过今日?”
子书钧声音冰冷:“从未,但,并不意外。”
他的这位皇弟,做到何种程度,他都不会意外。
“……恨我么?”子书珩勾起唇角,看起来就像是在炫耀。
子书钧不答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也不想铁骑营与车骑营兵戎相对,我也想让他们名正言顺地回家……我知今日救不了师长夷了,可他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你若还是不解恨,该还你的我替他还,求你……求你留他一条命,这是我此生的遗愿……”
说这话的时候,子书珩定定直视着他的眼睛,子书钧却从他的话语和眼神里捕捉到一丝异样,略显疑惑的蹙了下眉。
子书珩朝他不甚明显地笑了下,而后阖了眼,低声道:“走吧。”
吴顷吴刻对着子书钧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跟随子书珩一同离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摇光斟酌着问:“陛下,就、就放他们这么离开?”
子书钧仍在思考子书珩话语里隐含的深层意思,半眯起眼:“你认为,此种情况下挑起战争对谁有好处?”
摇光醍醐灌顶,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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