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根本上来说,神道和仙道多少还是有些不同。虽然神与仙都是大能者,但其成就与追求都有一定程度上的不同。
作为神祈,一般都是受到册封成就,无论是元始天尊敕令在封神台册封也好,人间皇帝下诏在三山五岳册封也罢,甚至民间信仰累积,有百姓在家中供奉也是一般,神祈总是有其封诰,同时有其职责,自身与法理之间有着莫大的关系。
而作为仙人,则是像陈老道这般,不靠前辈高人,不靠世俗权力,甚至不靠民间信仰,万事只求自身,自身圆满,修行就跟着圆满。虽然仙人最终还是要升入天界,受五方天帝节制,但从道理上来说,其身份与身为臣子的神祈还是有些不同。
华夏数千年来,曾经发生过无数次封神之事,当中最为浩大的一次,莫过于商周之交的封神大劫。如今降临在泰山蓬玄洞天之中的泰山府君,便是封神大劫之中证道成神的,与化身十殿阎罗的太乙救苦天尊不同,一个是天道封神,一个是阐教真仙。
但无论是神也好,仙也罢,一旦证道,威能总是一般无二的。仙道锤炼自身,圆融心性获得的法力,神道一眼可以通过自身与天地法理的融合来获得,甚至因为借助法理,在有合适的方式和仪轨的情况下,神祈的力量要比仙人都强大许多,却是其自身运转天地之间的规律,一举一动都有天地间的气数加持,自是厉害。
泰山蓬玄洞天一脉,从封神战后就是以东岳大帝,泰山府君作为祖师神祈膜拜,虽然泰山之中也还有类似西王母、碧霞元君一类的神仙庙宇,却不如泰山府君一般受到整个泰山一脉,甚至整个中原道门的信仰和膜拜,历代泰山掌教手中,也不掌握着借用西王母和碧霞元君一类神仙法力的仪轨法门,只将其作为高高在上的神祈供奉,也不奢求其他。
而泰山府君在泰山,受到的信仰和崇拜就要多得多,却是蓬玄洞天开辟之初,泰山一脉的修士手中就掌握着借用泰山府君力量的仪轨手段,一切以泰山府君为核心,修行阴阳,判断生死,甚至最终成就神道,都是寄托在这位大神的身上。
泰山掌教崔道人一时勾动泰山府君和十殿阎罗的力量降临当场,整个洞天广场之中便瞬间陷入了一片昏暗和混沌之中。原本此时此刻,正是一日之中日光最为强烈,阳气最为充足的正午时候,诸位阴司神明法身降临的瞬间,却是昏暗得直如晨昏一般,光线隐约,气氛凝重。
见得泰山府君神像和十殿阎罗法身被顺利请出,崔子钰脸上的神情也是放松了不少。近百余年来,他也只主持了两次这样的仪式,两次都是心惊胆颤,如履薄冰,生怕有个一丝一毫的差距,在一众道门高人面前失了泰山的威风,更是召唤泰山府君呢力量降临的仪式,各种隐含着些许难以言明的危险,就如那日元武道士难以掌握大旙一般,稍有不慎就要酿成不可挽回的惨祸。
长出了一口气,崔子钰也是一时转身,朝着设立在泰山府君神像脚下的一众蒲团走去,又是神情复杂地朝着如霜道姑看去,颇有些不忿之意,却是百年来这两次仪式,都是因着如霜道姑强烈要求,说动一众道友,才不得不举行,却是给崔子钰找了不少的麻烦。
如霜道姑此刻正与一位周身裹在漆黑道袍之中,看不清年纪性别的道士小声说着什么,感觉到崔子钰的眼神,如霜也是冷冷一笑,并不理他,却是大家各司其职,各有作用,她却是不愿意与崔子钰有什么太多的纠葛和往来。
前方芦棚的之上的望舒等人,一时也是朝着神像脚下的那一众蒲团看去,虽是疑惑,却也不曾贸然发问,就听冯元清小声说道:“各位师弟师妹,那边是真正掌握大权的高人落座之处,不乏祖师修为的大能,我等莫要长久盯着,免得叫他们起了感应!”
众人闻言,连忙转开眼神,不敢再看,却又听得嘉月一时小声嘀咕道:“我怎么看见元香师妹的师傅也在那边?难不成她也证就了祖师修为不成?”
冯元清摇了摇头,小声道:“如霜道长是我道门之中执掌刑律之人,此番泰山之会便是由她一力发起,身份不同,故而她虽然修为还未达到,却也已经足够坐在那个位置了。”
众人问得此言,心情都是有些复杂,却是这样说来,此番导致灵均老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质询的,就是这位如霜道姑了。虽然先前众人对她的印象一直不是很好,却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如今却是难免生出些许不满之意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直没有说话的绎心道姑见望舒他们神情不善,也是伸手拉了拉望舒的袖口,红着脸小声道:“望舒师弟,莫要起了杂念。如霜道长执掌道门刑律三百年,一丝不苟,言必有物,从不会随意冤枉别人。此番灵均道长接受质询,从规矩上来说并没有错,虽是这样稍显严格,却也不能说如霜道长的不是。”
望舒听到绎心的声音,心情也缓缓平复下来,却是这绎心道姑确有过人之处,一言一行都有着一种叫人信服和心安的感觉,只要她不显化另一个自己出来,倒也算是个让人信任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