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对于道满自己来说,就算望舒在扶桑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也是平添了这一片大地之上的变数和趣味。事情永远是越有趣越好,道满还巴不得望舒造成更多的变数和混乱,才叫他有事可做哩!
想着想着,道满自己竟是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一下子叫望舒看得十分奇怪,却不晓得在道满的心里,已经做好了要叫他帮忙搅乱局势的打算。先前的藤原兼通,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有望舒这样神通广大,又得到大神眷顾的人在身边,道满要是不好好利用,就实在太对不起他在历史上写下的浓重一笔了。
此时的两人朝四周看去,就发觉先前的神域已经逐渐消散,两人已然回到了现世之中,依旧站在皇大神宫通往天照大御神主殿的神道之上,那座像是牌坊一样的鸟居就好端端立在两人身后,似乎他们越过鸟居之后的一切行动,都不过是幻觉一般。
望舒正打算与道满商议下一步如何是好,一时就听闻得身后有人放轻了脚步走来,回头看去,就见一名年轻的神官小心翼翼地朝着两人走来,片刻就来到了芦屋道满的面前,对他小声道:“道满大人,京极殿的女眷,如今在神宫之中,请你过去一趟。”
说着话,这神官又是看了看望舒,恭敬道:“那位说,如果道满大人身边有人,请一并过去。”
芦屋道满听到这话,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是一时皱了眉头,冷冷看了那神官一眼,问道:“是上殿的女眷么?她怎么在这里?谁告诉她我来的?”
他这话说得平常,那神官却是一时间浑身颤抖起来,随即整个人都像是僵硬了一般,唇齿喉舌都被一时控制,既不能沉默,也不能撒谎,却是道满在不知不觉之中,以语气、字句和神情,加上自己这么多年一来的声威,直接空智了此人的口舌,向他逼问。
望舒看着,一时无言,却是想到扶桑这片土地上,果然精神的力量要比一切都强大,道满更是御使这种力量的个中好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利用自己的精神,给别人下咒,从而实现目的。不过对于什么“京极殿”、“上殿”之类的说法,望舒自己并不清楚,也是好奇,不晓得是谁人这般大胆,明知道满的恐怖,还敢请他过去,甚至丝毫不避讳皇大神宫之内的人,比起藤原兼通来,更要强势许多。
那神官被道满拿捏了口舌,只觉得自己的舌头上就像是栓了绳子一般,不受控制,一时也是惊惧,却也不得不如实回答道:“那位前日到神宫中祈福,似乎是避开了耳目的,今日道满大人降临,我等回报师父的时候,她刚好在场,出言邀请。”
芦屋道满听着,愈发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麻烦了……看样子,非得洗个澡了……”
此言一出,望舒和那神官都是愣了一愣,原本看道满的表现,还以为他畏惧那位女眷的身份,却是想不到他脑回路这般清奇,感到苦恼,原来是因为要洗澡!也是以芦屋道满现在这等样子,叫他直接去面见身份高贵的女眷,着实有些失礼,毕竟人家想要看见的,是像安倍晴明那样的人中龙凤,不是一个肮脏污秽的老头。
听得道满的意思,是愿意前往一见,那神官心情也放松了许多,连忙殷勤道:“道满大人,客居已经烧好了热水,更换的衣袍也是备下的,请跟我来吧……”
芦屋道满横了一眼那神官,呵斥道:“多嘴!我对此事如此厌烦,你却表现得这般欢喜,难不成是故意要我难受么?”说着话,道满不顾面前冷汗已经流的要从下巴滴下来的神官,转头看向望舒道:“既然那位有请,你我却之不恭,非要去了。望舒仙人若是不弃,请与我一起沐浴更衣吧!”
望舒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觉得与一个男人同浴有什么不妥,而是看道满这样子,只怕半个身子进水,热水就要变成黑泥,若是与他同浴,只怕自己不单洗不干净,反而会弄得更脏,倍觉膈应。尴尬笑着,望舒一时小声道:“道满大人,我多年前成就仙人之躯,周身无垢清净,天人五衰之前,肉身不会污秽,就不耽误你沐浴了,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芦屋道满看着望舒,一时大笑道:“哈哈,为难与尴尬,不能叫我一个人承受才是啊!随我来吧,就算不与我同浴,也不能站在此处苦等才是——你!叫人准备茶水点心,招待我这位朋友,老头子今天为尔等破例,心情极差,千万不要有什么岔子!”
那神官如蒙大赦,一时抄起衣袖抹了满脸的汗水,连忙领着两人朝客居走去,脸上依旧前言欢笑,心里却是已经把不能在神宫中说的各种脏话都骂了一遍。
道满看着那神官的背影,一时露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