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摇摇头,说道:“乃是道满大人所言,说若是节诚大人对息子之事一无所知,以夫人的手段,不可能将其实现。死者的话语,乃是执念的外显,其记忆做不得准,话语也不能当真。”
桂子愣愣看着木质屋顶,好半天才说道:“芦屋道满大人,不愧有‘寄居人心的蛆虫’之称……当年之事,原本节诚与息子相好,我是不反对的。始终对于我这样的女人来说,有妇德而包容,是很重要的……只是息子对节诚的心思,原不是我们所认为的那般单纯,族人曾在无意之中,撞破了息子与外人往来的消息……”
望舒点头,不发表看法,始终这是服部一族的家事,他只是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还给服部节诚一个人情,至于其他的一切种种,他并不是很关心,也不想干涉。而诚次郎则是闻言一震,小心问道:“母亲大人,你的意思是说,息子阿姨真的与外人有接触么?”
桂子很无奈地看了诚次郎一眼,说道:“自是如此!得到族人的通报之后,我带人趁夜拿下了息子,以及那个被她藏在自己家中的男人,一番逼问之后,才晓得那男人原来是个落魄的阴阳师,进京寻求出头的机会,奈何贺茂忠行觉得他心底有私,将他赶了出来。息子这贱人,见到外来的男人便管不住嘴,泄露了族中机密给他,两人才有合谋,打算偷走族中的典籍,远走高飞!”
听到这里,望舒也是忍不住问道:“是有关五行遁术的部分么?”却是他现在一心二用,同时已经听见了服部节诚说起五行遁术的来源,再听这边还有这等事情,一时担心这典籍早已泄露,却是很有一番麻烦了。
桂子不晓得望舒与服部节诚的对话,很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错,不单是唐国传来的法术,那人甚至想要连我一族秘传的诸多锤炼之法都偷走,息子那贱人起先还隐瞒,直到被我用烛火烧烂了脸才肯松口,原来她那些日子,都不住从节诚口中套取典籍收藏的地点,打算窃取……”
听到这里,望舒也就稍稍放心,从桂子的话语中,他已经知道息子的举动只怕还没有落实,就已经服部一族识破,既然桂子连息子都杀了,作为外人的那个阴阳师,自然也是难逃一死。
果然,就听桂子继续道:“这件事情,牵涉到整个服部一族的生死存亡,一旦族中典籍泄露,被人学去了秘术还是小事,暴露了我一族隐匿三百余载的苦功才是要紧。诚节那个家伙,最受不得女人的枕边风,差点酿成大祸,自然是不能被牵扯进来,我便替他杀了息子和那男人,将他两人的尸首沉入河中,随后又找了各种理由,处死了当时参与这件事情的众人。到如今,只有我和节诚两人晓得此事,而经历了一切的,便只剩下我了!”
望舒和诚次郎都是有些沉默,却是桂子这般举动,着实狠毒非常,以一个女子的心性和身份来说,能够做到这一步,也是很不容易。
桂子看着他两人这般,也是惨惨笑了笑,叹气道:“果然这件事情,是一直压在我心头的;今天说出来,倒是整个人都觉得舒爽了。诚次郎,为娘的狠毒,你是见识到了,你若是不愿意认我,我也无话可说!人生在世,只求自己心安,你母亲我,问心无愧!”
诚次郎很是沉默了许久,随即才低声道:“母亲大人,我想来愚不可及,不懂得许多事情背后的道理。不过,这些年来,母亲大人对我的关怀,我就算再蠢,也是清楚知道的。逝者已矣,活人还要更加珍惜自己的缘分才是……”
桂子听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一时点头,虚弱道:“罢了,为娘的说你,始终还是爱你,你能这么像,显然还不算蠢到家!望舒仙人,多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今日之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望舒看桂子这样,也就点头,心中十分复杂,又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总算,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就此揭过,自己能够为服部节诚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今后再有其他,就要看他服部一族的缘分了。
一时间,望舒起身告辞,桂子经历今日,也是十分疲惫,就叫诚次郎送望舒离开。诚次郎自是与望舒一道出门,临分别时,才小声问道:“望舒仙人,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望舒看着诚次郎,一时心绪复杂,好半天叹气道:“死人的话不可信,活人的话就更不可信了。说过去,就是过去,你不用管事情真相如何,就忘了它吧!”
说着话,望舒的这道投影直接消弭在月光中,只留下诚次郎呆呆站在原地,思忖良久。
[*] 汤显祖,《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