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逐渐散去,望舒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位身着十二单衣的女子,看其姿态气质,应该就是先前与自己对话的狐族高人,却是望舒一看之下,着实觉得她很是不凡,只见这女子并不是妙龄少女模样,而是二三十岁的中年面貌,可是稍稍增长的年纪,丝毫没有损伤她的美丽容颜,反而是为其平添了不少成熟气质,看上去端庄大方,又是面目精致,若是放在凡尘俗世之间,只怕下至十六,上至六十,所有男子,都难以逃过面前这位夫人的魅力吧!
好在无论是望舒还是道满,本身的存在都不是依靠男女之间的情感维持,面对这样的美妇人,他两人心中也只是有着对“美”本身的享受,并没有起其余的念头,这种心念表现在其行动和面目之上,也是叫那位狐族夫人暗暗点头,却是她这么多年,见惯了臭男人的可憎嘴脸,面前两人能够保持礼数,还是叫她觉得很有好感。
而望舒和道满,本身的形象倒也不是太差,一个是清秀干净,如月光一般柔和的美少年,另一个则是身量高大,气质阴暗的老年阴阳师,总是叫人生不出厌恶的心思来。若是时间提前两日,以芦屋道满的肮脏邋遢还可能受到狐族的鄙视,而刚好在两天之前,道满十分罕见地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下子却是显露出了与寻常形象不尽相同的另一面来。
当然,如果追本溯源,芦屋道满打理自身的根本缘故,还是辅子内亲王受狐族之请,召见于他,实话实说,这一切说不得也是狐族的算计和安排,用一种十分迂回的方式,将道满转变成了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样子,又不至于叫彼此之间感到尴尬,才是他们这一族精于算计,摆弄人心的智慧,很是不凡,又是叫人无话可说。
见得望舒和道满都是进来,那狐族妇人也是十分有礼地向两人说道:“我等粗鄙之处,多年来未有生人来临,除了辅子内亲王与我等有缘之外,再不曾招待过其余的人类。一会儿还请两位莫要乱走,有些族人羞涩,不愿意与外人相见。”
望舒和道满都是表示理解,也是妖族的一应习惯都与人类不同,或许在妖族老巢里,某些妖族会表现出与人世间不同的状态来,若是被人看见,却是会落得彼此尴尬。好在是两人并非贸然来访,还是受到了对方的邀请,以面前这位夫人的礼数,应该是已经有了些许安排。
一时间,望舒和道满就好生跟在这位夫人身后,向前走去。望舒因着初来乍到,事实上对于扶桑的一众礼数并不是十分了解,先前与八百比丘尼相见,乃是因为两人之间有阴康作为缘分的纽带,彼此还可以轻松些许;像今日这般上门做客,对方又是礼数周全之人,倒是叫他着实有些拘谨,便也不曾说话,只是听着道满与那狐族夫人聊天。
芦屋道满虽然也是第一次来到妖族的领地,但是其多年的生活经验却是着实占了便宜,始终是一直与各层人等都有接触的阴阳师,在最开始的拘束过后,道满也就表现出了自己的本性,对那狐族夫人说道:“能够借助唐国仙人的缘分,踏足贵宝地叨扰,实在是叫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激才好。不知道夫人符合称呼?”
那狐族夫人显然不是闷头修炼的主,对于人世间的一切礼仪习俗都是了若指掌,一举一动都是十分大方,听闻得道满这般发问,倒也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娇羞,而是大方道:“山野之民,无有名号。我一族都以‘千乘’为姓,若是道满大人不弃,可以称我‘千乘夫人’。”
芦屋道满虽然祖上是外来的秦氏,却也已经在扶桑繁衍生息了近千年,对于“千乘”这个以汉话发音的姓氏,他只觉得从未听过,有些绕嘴,并没有多想。而望舒则是在灵均老道身边多年,对于诸多上古之事都有些耳闻,一听得这夫人自称姓“千乘”,整个人就是微微一愣,随即思考片刻,从回忆中找到了当年灵均老道说过的某些事情,一时忍不住开口道:“夫人也是青丘一族?”
那千乘夫人闻言一震,随即转身好生看着望舒,微微施礼道:“仙人果然见识广博,叫我佩服。不错,我这一族,的确是青丘之属,因不敢直称先祖之名,故化名作‘千乘’。”
芦屋道满不解,望舒便向他解释道:“所谓‘青丘’,乃是中原古称地名,传闻乃是一切九尾狐的故乡,有《南山经》记载曰‘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又因‘齐景公有马千驷,田于青丘’,故而青丘也有别称,是为千乘。”
这等中原古籍所载之事,寻常中原人都不晓得,道满作为扶桑之人,自是不懂,一时听得望舒念出古句,也是有些懵懵懂懂,不过多少还是领悟了其中的意思,对千乘夫人一族多少有了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