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灵均老道便是在众人的目送之下,离开了三清观,直接施展虚空法门,朝着江南一带赶去,却是照他自己所说,如今凡俗世界也不是十分太平,一众练武之人,似乎正在聚集,正是他借此机会,与佛门一方取得联系的时候。
熊道人看着灵均老道逐渐消失的身影,眼中流露出的神情着实严肃而哀伤,望舒很少见到他流露出这般情绪,一时疑惑,便是开口打趣道:“熊道长,你送我师父离开,怎的比小姑娘送情郎还难过?若是着实思念,我随时可以帮你请他回来。”
熊道人摇头叹气,道:“你却不知。如今中原异变,浩劫显露苗头,我空有道理,却无法力,帮不上你们什么。灵均道长原是闲散之人,如今也要为道门四下奔波,我却是毫无用处的,这才觉得伤感。或许当年,我不该那般自私固执,修炼有神通在身,就算是不成气候,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
望舒听得熊道人话语之中,很有自伤之感,晓得这老道士虽然没有什么神通,却是有着不少道理,为人不说是迂腐,也是极为正直悲悯,却是到得如今,他眼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心中不安,自是有些难受。
众人回转三清观中,望舒一时也是安慰熊道人道:“熊道长,你也不必为此纠结。你虽是不曾修成大神通,却也是有大智慧的。圣人箴言,道德理论,你比我们,都要看得更透些。我如今与吕道长商议的法门手段,正是需要你的帮助哩!”
熊道人闻言,倒也不多推辞,结果嘉月递给他的茶水,轻声道:“上阵杀敌,我是不能了;出谋划策,我自忖应该可以。只是那神通法术上的道理,我并不知晓许多,心胸之中所有的,不过是些形而上的道理罢了。”
望舒笑了笑,说道:“要的真是形而上的道理!实不相瞒,我虽已得回力量和记忆,可始终是天生古神之身,一切都是秉承天地而得,施展权柄之时,自然而然,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眼下我与吕道长商量着,要开辟一片介于存在与虚无,精神与物质之间的虚空来,正是在为足以支撑这一法门的道理发愁哩!”
熊道人听到这里,多少也就明白望舒的意思,却是望舒的力量,除了近三百年来,自己修为有成的那一部分以外,更多的,其实还是从月御权柄之中得来。老虎豹子,天生就有獠牙利爪,也懂得如何搏杀猎物,可要说獠牙利爪为何会有,因何存在,虎豹自己,也是不懂得的。
望舒如今的力量,在人世间已经足够称雄;然而超过他权柄范围的道理,他却是不必寻常修道人懂得更多。熊道人不修神通,却是将别人炼法术的时间拿去钻研了道理,意外得到长生之后,他几百年积累下来的道德理论,已经不比普通的祖师高人差多少,甚至某些独特观念,还要领先。望舒向熊道人讨教道理,自然是找对了人。
既然如此,熊道人也就不再推脱,一时拉着望舒,两人商量那法门的细节去了。
一旁嘉月和几位妖王,看着望舒和熊道人远去,一时哭笑不得,又听凤鸾说道:“我还想与望舒聊聊,他去扶桑的所见所闻。看如今这般样子,倒是不能了。”
委蛇笑了笑,说道:“始终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道士,而是肩负着重任的大能者了。他有如今这般能耐,你我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总不能叫他一直与我们闲聊胡闹,耽误了正事。”
凤鸾点头,一旁的文狸却是很不高兴。自从阴康回来之后,文狸便将山中狐族和兽族的管辖还给了阴康,自己落得清闲,时间久了也觉得无聊。好不容易等到望舒回来,文狸还想与他好生嬉闹一番,却是如今的望舒,也是个大忙人了,自不能陪伴文狸,又叫他觉得失望无趣,只得瞪着起鼓了腮帮子,站到阴康身后去了。
阴康见后辈这般,也不觉得如何,反而是为文狸能保持纯真而感到高兴,一时又是转向凤鸾,说道:“你若是想听扶桑见闻,大可以叫我说给你听。我在扶桑三百余年,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一一细说,只怕几日几夜都说不完的。”
凤鸾摇了摇头,叹道:“你我随时可以说讲,望舒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开。我想听他说讲,不过是想多陪陪他罢了。今时今日,已经是这般难得相聚;今后,却不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