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得屋外骚乱,赤珠便是连忙起身,道:“奶奶怕是给你抓鸡去了,我得快去瞧她,别叫她伤了自己!你好生在这里躺着,放宽了心就是!”
话音未落,赤珠便是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随即就听她在院子里扯着脖子喊道:“奶奶!您抓鸡哪能抓脖子呢!捏死了它,血就放不出来了!哎哟,死鸡还敢啄我!”紧接着就听得一声喔喔惨叫,便是那鸡生死关头,一口啄在赤珠手上,叫她恼火,被她一把扭断了脖子,提前上路了。
就听那老太太絮絮叨叨骂赤珠,道:“丫头长本事啦,嫌老太婆啦!这只鸡要给我儿子补身子,赶快去把它洗剥了!再买上一刀肉,跟鸡炖拢!”赤珠嘴也厉害,脾气也暴,也对老太太毕恭毕敬,这会儿便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拎着鸡跑远,只剩下老太太颤颤巍巍又走回屋子里来,直看着灵渊泪眼婆娑,喃喃叫儿,便叫灵渊于心不忍,轻轻应了一声。
他这一声应得像是蚊子叫,始终是这辈子还没谁叫他“我的儿”,始终是有些羞涩,听在老太太耳中却叫她欣喜若狂,连忙抢到他的床前,又是搂着他哭个不停,直到赤珠杀鸡回来还不曾止歇。
赤珠似乎是见惯了这等场景,倒也不觉得奇怪,只叹口气扶了老太太回房歇息,好生安抚她说灵渊需要休息,让她自己保重身体,今后日子还长久,这才回转归来,坐在灵渊身边,叹道:“奶奶老早就糊涂了,见谁都说是自己的儿子。是她老人家年轻时候养活了兄弟三个,到这会儿一个也不在身边,思念成疾,本意不坏,你不许怪她。”
灵渊连道不敢,又是想起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便红着脸道:“姑——赤珠,你家只有你和奶奶两个人么?”
赤珠点点头,道:“当年兵祸,我爹娘都去了,只剩下我和奶奶相依为命,也是奶奶将我带大的。”说着话,她便见灵渊突然满脸通红,转念便也晓得他的心思,自己也是很有些羞涩,黑黑的脸上浮起红晕,啐道:“你这人,想什么呢!你身上的伤是我请了大夫给你治的,我才没有看见你的身子!”
她这话欲盖弥彰,完美演绎了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便是叫两人都愈发尴尬起来,屋子里都弥漫起了一股奇怪的气氛。其实灵渊自己也晓得,山村间的大夫便不像胡大夫那般妙手仁心,武道又是高强,能够以一当十;处理自己身上这么严重的伤痕,大夫也说不得需要赤珠祖孙俩帮忙,却是老太太心好可年纪太大,可不就是只有赤珠帮着大夫救自己么。
更何况,灵渊这会儿穿在身上的短衣短裤都不是他自己的,总不可能是人家大夫好心给他穿上,便是这周身上下,百多斤皮肉都被赤珠看了个满眼,再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却不料这傻姑娘这般心直口快,张嘴就道破了其中的隐晦,便是叫大家都很难受了。
沉默半天,灵渊才无话找话地开口打破尴尬,道:“呃……我看奶奶面相有寿,却不知老人家高龄几何?”他这话一出口便也晓得不是,却是哪有问老人家年纪的道理,便听得赤珠尴尬笑笑,道:“她老人家今年已近九十,自然多福多寿——不跟你说了,我那还炖着鸡哩!”
眼看赤珠红着脸跑开,便留了灵渊一人在**定定躺着。回忆起之前一切种种,便真觉得自己很是命大,逃过了罗千子发疯一般的追杀不说,还遇上了这祖孙二人,才得保全性命,便是难得。至于说身上的伤势,他自己倒是不怎么担心,原是华存山庄自有胡大夫妙手回春,再加上他自己也正是年轻力壮,玄功在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恢复起来倒也极快,自不必挂怀。
如此日子便是一天天过去,灵渊在赤珠和老太太的照顾下便也日渐好转。对他断了一半骨头还能这么快恢复,赤珠也是着实感到吃惊和不解,又是几番问起他把自己弄成这般狼狈模样的缘故,他都含糊不谈,原是实在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从山崖跌落,只说是被仇家追杀,便再不敢深讲。原不是他信不过赤珠,只是觉得她心直口快,守不住秘密,徒然招来灾祸,便是不美。
而这段时间里,灵渊和赤珠倒也是逐渐变得熟稔。两人每日里见着,又是他离不开赤珠的看护,最开始下不得床那段时日,实在是有太多不可描述的尴尬场景。始终灵渊卧床修养,手脚都不能动,好些事情都离不开赤珠姑娘帮忙,这些事里也真有些难为情的地方。也真亏得赤珠这姑娘心地善良,真是拼着毁了名节来照顾灵渊,自叫灵渊感动非常,思想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