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直叫灵渊和玉书都是愣了一愣。不过她向来没大没小,说话也不是很懂规矩,玉书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觉着定不是什么好话,不想让她在这种时候刺激灵渊,便横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不许胡说!”
灵渊却是被玉颜这句话勾动了心思,暗道自己自进入桃源乡来,一路怪事不断,有些事情甚至不合乎道理,也违背逻辑,玉颜只怕是看出来了什么,才会这样说。心念转动中,他便也拍了拍玉书的肩头,叫他稍安勿躁,随即道:“一人智穷,两人路宽;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就听听玉颜妹子有何高见,请妹子为我解惑!”
玉颜原就骄纵,再被他这一捧便直接要上天去,随即回瞪一眼玉书,清了清喉咙,高仰着脸,摆足了为人师表的架子,才道:“首先,不说别人,就说那罗千子的举动,便是前后矛盾,不合道理!他身为虚皇下属,自然一举一动,都是得自虚皇的意思;先前他要将你带走,随后又要杀你泄恨,无论如何,都不能容你好端端回到汾州城中。你丢了半个月的记忆,想来是虚皇所为,送你回汾州的人,自然也是他,这便有一个矛盾!”
灵渊闻言一愣,随即猛地站起身来。玉书以为是玉颜的话惹恼了他,真要出言相劝,就见他恭恭敬敬给玉颜拱了拱手,其中有捧她开心的意思,更多地也是真心求教,听他道:“妹子这话,便是拨云见日,水落石出,点拨我愚顽心智了!不错,罗千子要我的命,虚皇就不会叫我活着,便是这矛盾之中,要么是虚皇改了心意,要么是罗千子故意骗我!自然,他要骗我,必定也是出自虚皇师尊授意……”
一面说着话,灵渊的眉头也是一面皱了起来,一时思忖,自言自语,道:“奇怪了,这等道理,为何我之前不曾想到,甚至丝毫不曾生疑?难道虚皇能左右我的记忆不算,还能影响我的心智,干涉我的思索么?这人……”
玉颜见他这般样子,便晓得自己是说对了,自是沾沾自喜,又见他愈发疑惑,便也道:“还有呢,你接着听!你说你从百丈山崖上跌落,纵是有内家真气护体,保得一条性命,却保不得你身上的衣物和兵器!那山石突兀,连你的手脚都能撞断了;青龙木虽是难得,却也不必人的骨头要硬几分!这剑天下绝无仅有,只是在你坠崖之时就离了身子,一柄掉在山下,却又如何出现在汾州城中,好端端回到了你的身边?是谁算定了你跌落的地方,帮你捡了这一柄剑回来?”
她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越往后声音就是越高,到最后直如质问一般,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山石,狠狠撞在灵渊的心上,叫他浑身一震,不得不确定玉颜所言有理。他那柄青龙木剑,自姜映明赐下后便是从不离身,那日他被罗千子追的恨了,所谓狗急跳墙,爬上悬崖,只将这剑随手插在腰间,便是坠落之时,这剑掉在了一旁。当然,要是宝剑不曾脱落,便说不得要将灵渊身上刺出几个血洞来了。
这些事情要是放在平时,是不可能躲过灵渊的思绪的,以他的脑子,发现事情不对其实不难。只是虚皇当时提醒过他一句,叫他“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便是这句话一直留在他的心底,隐约左右着他的心思,叫他不知不觉就忽略了很多东西,不能想到。
只是虚皇能左右灵渊,却左右不了姜映明,更左右不了他素未谋面的玉颜和玉书,便是一应不合理的地方,落在这些人的眼里,着实明显。
玉颜愈发得意,这会儿又是开口,道:“其实最不合理的,便是那个救了你性命的姑娘!你想想看,寻常人家的姑娘,谁会好无端地去捡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回家?要是我遇见这种事情,绕远些还来不及,哪会去管这等闲事?谁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谁知道你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要你真不是善类,治好了你岂不是引狼入室,自寻烦恼?”
说到这里,玉颜的心思便也是暴露无遗。原非是她比玉书聪明,能想到玉书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全是因为她暗恨赤珠抢走了灵渊,宁愿将赤珠想做一个坏人,便将所有事情往阴谋的方向推断,倒是不经意间真说出了某些有意义的话来,点醒了灵渊的心思。
玉颜对灵渊的感觉,其实并不是那种希望占有的喜欢;事实上,她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不晓得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只是出于霸占玩具或者兄长的心思,才非要叫灵渊归自己一人所有,为自己马首是瞻。小姑娘多半都有这等心思,倒也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