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真人闻言一愣,随即咧嘴笑了起来,不怀好意地看向姜映明,道:“不错,不错!和尚带着你媳妇儿,老道带着玉书媳妇儿,你俩佛道归于一家,便是姜映明的福气到了!”
姜映明眼看在场几个小的,都是面红过耳,便是轻咳一声,不满道:“真人,请你来是有要事商议,不是听你这些三教九流的说法。不过真人既然说起此事,便不得不将其说个分明,请问真人如何晓得那和尚是天人师的徒弟,又如何晓得那姑娘便是赤珠?先前之事,与虚皇多有纠缠,却不见天人师参与其中;彼时天人师正在宫中,若此事与他也有牵涉,那么邪魔外道进京一时,便要再作考量。”
龙虎真人瞥一眼姜映明,道:“那姑娘是不是赤珠,我不知道,谁也不可能知道,便因为见过赤珠的,只有灵渊一人;然而那和尚么……嘿嘿!据说那和尚的独臂,原是新近才被人砍了一只手,其伤口处不见包扎缝合,只靠自己的肉裹着……这等手段,你有没有?反正我是没有,但见天人师使过,心里便有数了。天人师和虚皇势不两立,他要遣一个徒弟去东海做甚?岂不是为了赤珠?”
姜映明被龙虎真人绕得头疼,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有理。在场众人之中,见过赤珠相貌的只有灵渊,与天人师交手过的便只有龙虎真人,此二者的特征,便只有他们两个才晓得。不过此事着实出乎姜映明的预料之外,也是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把天人师也扯下水。单独一个魔道虚皇就已经很难对付,这会儿要是邪魔外道联手,中原武林只怕就要无从招架了。
然而灵渊的心里,此时便只剩下一种空虚的宽慰,在晓得赤珠姑娘平安无事之后,他便着实松了一口气,也再不管这姑娘到底是虚皇还是天人师的人,似乎觉得一切都释然了,便是轻松,又是从这轻松里,隐约生出一股子悸动来,有某种思想驱使着他,要做些什么才好。
犹豫纠结,灵渊还是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没头没脑地叹道:“轩辕前辈果然耳目灵通,东海一带就没有他不晓得的事情了!”
姜映明玩味地看着灵渊,心不在焉道:“轩辕宗之所以富甲天下,便是因为他们一直与棋盘海和扶桑有些商贸往来,几代积累,无论财富还是势力,都不是寻常人所能比拟。只要还是血肉之躯,就不可能横渡汪洋大海;而要乘船,就逃不开轩辕宗的势力——你不晓得,轩辕氏在东海一带,世袭的‘船王’混号,是一应水路的瓢把子,自然消息灵通。”
原本灵渊只是没话找话,一听姜映明的话也是叫他浑身一震,心生佩服,晓得武林正道的领袖,也不单纯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心念纷飞,一时又叫他想昭如姑娘乃是轩辕宗少主,今后说不得要接掌这“船王”称号,只一想这端庄大方的姑娘,站在甲板上与一众粗野汉子一起行船,就叫他觉得画面太美,不敢往深处思索。
当然,这消息也只是一个小插曲,即便是知道赤珠姑娘几天前的下落,众人这会儿也不能去寻了她回来问个清楚,便只是互通消息而已。姜映明摇摇头,还是正色道:“无生老母一事,真人作何感想?如今北边流传起来的信仰,与当年那女魔头,是否有些关联?”
龙虎真人糊涂,可不是一直糊涂,见得姜映明认真,又是说着要紧事,便也真经起来,道:“这事儿我一路都在想,可怎么都想不出一个头绪。当年那老妖婆显身,看着就得有个五六十岁的样子,考虑到那妖婆内功浑厚,实际年龄只怕还要更大。现如今四十年过去,一个年近百岁的老婆子,纵有无上武功在身,自身气血也是衰竭,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便是拳怕少壮的道理。只是‘无生老母’这一尊神,名不见于经传,我上一次听说,便是从哪老妖婆的嘴里,要说最近兴起的信仰与她无关,倒是不能。”
姜映明闻言就皱了眉头,便是《大洞剑经》里虽然记载了不少道家真神,可归根到底还是一部假托道经的武经,是指点人练武而非修道用的,自不算严谨;可龙虎真人身为朝廷册封的天师真人,对道家经典的确很有些理解体会,比茅山老道更喜欢钻研左道旁门。要说这“无生老母”的名号,连龙虎真人都不曾听过,就要么是天地间根本就没有这一尊神,要么是还有什么典籍众人没有看到。
区区传教信仰,其实入不得姜映明这等高人的法眼,老百姓爱信什么,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实在是这无生老母的信仰,与四十年前那场浩劫有关,才引起了他的重视。如若这一尊神真是生造出来的,那么四十年前那女魔头的道统就是不曾断绝;那般恐怖的武功,掌握在谁的手里都是莫大的危险,绝对超过了十六年前的修罗神萧虚庭之祸,这武功本身也绝对在《修罗宝典》之上,便是要紧。
是的,将三家之人聚集在这里的,是武功,是传承,而不是邪教或者天下存亡。人世间一切都在变迁,只有华存、龙虎和轩辕三家的门庭传承不休,主导中原武林。这三家的门庭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活着的人里已经没人说得清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三家门庭,即使不像轩辕宗宣称的那样,传承自三千年前的黄帝时代,至少也不会比始皇帝的阿房宫出现得晚。便是这一千多年来,改朝换代多少次,使得所谓的“忠君报国”,也不过是一段时间内的明哲保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