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别说是莽汉们没看清,就连灵渊自己,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现场的。
太元子吓退一众邦泥定夏骑兵的同时,他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随即便有一道比银针细,但是和银针一样真实的力量,堪堪刺入了自己胸口膻中三寸,将他周身经络血脉一时封住凝滞,令他四肢五官都是不受控制;下一刻,就有一只大手像是拎起小狗一般,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脖颈子提起,随即拎着他御风而去,从众人的眼前消失。
这一切的变化,只在几个呼吸之间,现场有这么高武功的人,自然除太元子不作他想。只觉得狂风扑面而来,景色在眼中模糊后退,灵渊的耳中也是传来了太元子无奈的声音,道:“师尊常教导我等,武功乃吾辈安身立命之本。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就不该强出头丢人现眼。即便是争得脸面上的荣光,也不该将自身的性命都丢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平淡朴实,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蕴藏其中,纯粹是年长者对晚辈的谆谆教诲和告诫,自带着一种岁月沉淀出来的稳重与宁静,却是一时叫灵渊涨红了脸,晓得是自己思虑不周,一时冲动,自以为可以仗着武功拖延骑兵片刻,却不料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预期,才平白给太元子添了麻烦,逼得他不得不动手杀人。
练了这么久的武功,也跟人着实动过几次手,可时至今日,灵渊还真不曾杀过任何一人,不曾沾染了杀劫血意在自己身上。这一方面是因为与他动手的人要么是师兄师姐,要么是前辈高人,总不至于彼此要下死手,便没有生死相搏的必要;而另一方面,也是灵渊自己不愿意沾染杀戮和血腥,潜意识里还愿做个安分守己的普通人,便是他更能理解太元子不愿杀人的心意,也更为逼他杀生一事觉得愧疚和难言。
后脖颈子被揪着难受,灵渊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大师兄,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罢。”
太元子似乎是笑了笑,道:“我不是你大师兄,我也不能放你下来。这会儿放了你,你当即就会转头回去,那么我之前所有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灵渊一怔,随即恍然,明白了太元子所说的意思。邦泥定夏的骑兵,只是被太元子的武功和那一句不知道具体意思的话语震慑,归根到底,他们怕的只是太元子,而不是那几个胆大包天的莽夫。一旦发现太元子和灵渊已经离开,骑兵们说不得又会卷土重来,若是那几个莽夫没有抓住机会逃走,便依旧还是要陷入危险之中。
然而灵渊并不是太元子所想的那种无条件博爱之人,听太元子这般说,他便也苦笑一声,道:“正所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那些人的死活,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尽人事,听天命,我对他们,尽了道义。更何况大师兄神功盖世,短短片刻已然奔走数十里出来,纵是我有心要救他们,只怕也是无力回天,就只能看他们的造化,却不敢再劳动大师兄,不敢叫大师兄的辛苦化为泡影。”
太元子闻言一笑,道:“你很聪明,比我想象中更要聪明。既然你能想通这些,就自己走吧!”
话音未落,太元子就是骤然停下,似乎完全不受之前比马匹还要快的速度影响,生生站在原地,手一松就将灵渊放在了地上,伸手从他胸口扯出一根头发,任凭他自己站起身来,打量四周,便听他一时惊讶,道:“这里是……桃源乡附近!大师兄,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们不是要去镔铁之国么?”
桃源乡地处中原,距离镔铁之国和邦泥定夏都不算远,然而若是从汾州城出发,往镔铁之国的国都盛京赶去,所走过的路途应该与桃源乡并不重叠,而是斜斜擦过,就不知太元子领着灵渊绕路来了这里,到底有什么打算。回想起之前罗千子进入桃源乡追杀自己,灵渊到这会儿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便是与虚皇的弟子同来此间,总叫他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
然而下一刻,灵渊就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想到虚皇通晓桃源乡的武功,很可能也是桃源乡之人,便是现如今太元子带自己来到此间,是不是得了虚皇师尊的授意,还有别的什么安排?
太元子只顾着朝四周观瞧,口中道:“当此八月中秋之际,正是鲜桃甜美之时。桃源乡号称‘桃源’,其内便着实有几棵了不得的桃树。你我摘些鲜桃,以作寿礼,给萧太后祝寿用,便是全了礼数,也不至于空手赴宴,面上无光,此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