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焕明活的时间太久,经过的事情太多,平常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他的心思,便一看灵渊的神情就已经知道了个中因果,也就点了点头,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既然是你的好友,便也是我的弟兄。原本盐帮与我在北边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他们的帮主跟我还是亲厚的弟兄,便也该将这误会化解开了,相逢一笑泯恩仇才好。”
既然陈焕明这么说,灵渊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需要再顾虑的。其实所谓的“盐帮”,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民间的帮派,历朝历代以来,盐作为老百姓日常生活必不可缺的调味料,与金银铜一般都受到朝廷的严格管制和监督,无论是东南沿海晒水取盐,还是西南一带凿井伐盐,负责开采、运输和贸易盐巴的人物,其实都算得上是公门之人,便是朝廷的苦役,不完全是江湖散人。
只是朝廷掌控盐道,一应的盐税着实收得不少。寻常晒盐的苦力,以一两银子的成本就能开凿出几十上百石的海盐,经朝廷转手后卖给老百姓,便要一两银子一斤,有时候甚至一斤都不足,便叫这盐巴本身一时身价倍增,盐利百倍归于朝廷。寻常人家吃菜口味清淡,也真是不得以的选择。
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公私,便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盐巴这种利润高达百倍的紧俏之物,自然就会被某些胆大心细的人物盯上,私自开采贩卖,是为“私盐”。即便以朝廷盐道定价一半的价格出手,每一石私盐也能为这些冒险之人博来数十辆的利润,这其中少不得各地黑道帮衬运作,陈焕明与盐帮往来便也实属正常。
灵渊本人对于一应的法度规矩之类,并不是十分崇敬并且尊崇,便是他多年混迹市井,后又踏入了武林正道之中,这辈子坏过的规矩不计其数,较真来简直可以关他个十年八载,才是“侠以武犯禁”的意思,自也不觉得这私盐往来有什么不妥,也不会因此而看轻了陈焕明和盐帮的兄弟。事实上,朝廷的盐税也实在是太厉害了一些,就叫越是底层贫苦那些挥汗如雨,需要多吃盐巴的苦力,越是吃不起这比肉还贵的咸盐;陈焕明和盐帮倒卖私盐,某种程度上是救了这些苦力的性命,便也有些功德,虽是上不得台面,倒也得了不少人的暗暗感激。
想通了这一节,灵渊便也点头搀着陈焕明朝后堂走去,一推门就看见几名神色萎靡的莽汉正横七竖八,或坐或趟地在后堂内喝茶,其形状不必冬日晒太阳捉虱子的乞丐规矩些许,自是受了五花大绑的厉害后身子着实无力,其本身又是性情洒脱,自也随意些,也没有什么可说。
一见得灵渊和陈焕明联袂并肩走了进来,几名盐帮的莽汉便也是端着茶碗愣了一愣,随即就见那陈大同倒还好端端坐在椅子上,一时开口,道:“嘿!灵渊兄弟,你这是拿哥几个解闷玩儿呢!我们为着帮你寻这位陈把头,都被捆到萧太后面前,差点挨了一刀,你倒是自己寻上了他,就叫哥几个白跑这一趟,白遭这番罪了!”
灵渊歉意笑笑,明知要没有这群莽汉识破陈焕明的行迹,阴差阳错下令他被捆进了皇宫,自己这会儿也不得与他相见,就是世间因果纠缠,无奇不有,却也不好对陈大同等人明说,只道:“是我思虑不周,对不住陈大哥和几位兄弟,叫你们代我受苦,灵渊实在是心中有愧!”
说着话,灵渊自向几人稽首行礼,便听得陈大同一时哈哈大笑,道:“你呀!开不得玩笑哩!哥几个这条命都是你给救的,就是还了你也不会皱一皱眉头,更何况托你的福,咱这辈子才能进皇宫一趟,一睹萧太后真颜,这就是求不来的福气,说起来还要谢你哩!”
一面笑着,陈大同也是端了茶碗轻啜一口,只咂巴着嘴微微摇头,又道:“只是兄弟你招待我这茶么,实在是古怪得紧,舍不得放点盐调和咸味就罢了,还兑得一股子甜味,给婆娘喝正好,给我们喝就差点意思啦!”
灵渊笑笑,还没开口,就见陈焕明**了鼻子,一时道:“这是杏仁、桃仁和乳酪蜂蜜兑的甜茶,破血行瘀,祛风除邪,几位兄弟受我连累,被绑缚了许久,饮这甜茶对身子大有裨益,就是灵渊的一片心意了。诸位,某陈焕明,先前对不住了!”
话音未落,陈焕明也是朝着几人拱了一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