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赤珠却不想灵渊印象中那个直爽的姑娘,只听龙虎真人开口她却是低头不言,神态中很有些羞赧样子,只看得萧太后轻轻一笑,道:“真人莫与她玩笑,她没有见过这等阵仗的。国师送她来的时候,只说她父母死于兵祸,原是寺庙收留的孤儿,因见她手长脚长,身量柔软,才自幼叫她学这飞天之舞,给了她一个谋生的手段。其实天底下众生人都是一体,你我在人世间匆匆一趟,家室之类,原本不要紧的。”
龙虎真人微微点头,也从萧太后的口中了解了个大概,便又道:“太后的境界,就要比我高了许多,是我不及。不过我瞧这小姑娘很会些武功,就见天人师教会她的,不单单是舞技了。”
萧太后淡然一笑,晓得龙虎真人话语里有试探自己的意思,也不在意,只道:“这飞天舞之所以失传,正是因为其对舞者的要求太高;现如今国师将武道融入舞技之中,便是今人对前人技法的改良。西域诸人混杂,高人众多,赤珠会武功原不稀奇。”
话说到这一步,龙虎真人便再没有什么能说的。他先前那一翻话语,很有些替灵渊审视赤珠身世来历的意思,在场知道内情的众人,心中都是有数,便也没有干涉他。只是此间始终是镔铁之国的皇宫之内,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得太过放肆或者明白,老真人便再不能说什么。
也不管别人心中作何感想,只看这会儿的灵渊已经是两眼发直,脑子里似乎是想了许多东西,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便是浑浑噩噩,激动紧张,以至于无法思考,自然也无法开口。
赤珠出现在此间,又有龙虎真人和萧太后的几句话语,便几乎可以确定她的确是天人师那边的人,自己先前遇上她,自然不是什么巧合或者意外;然而当日自己与她分开,事后却是落入了虚皇师尊之手,还被抹去了十几天的记忆,便不知道她与虚皇师尊又是什么关系。从今天一早的情况看,虚皇和天人师之间的矛盾已经极深,两人断不可能联手布置什么阴谋诡计,便是这其中自然还有什么自己不晓得的内情。
到这会儿,灵渊对赤珠的心思已经十分澄澈,也不怪她受天人师指使来算计自己,也不怪他重重伪装来与自己接近。假意或是真情,灵渊自己能够分辨得开,回忆与赤珠相处的日子,便叫他不能对赤珠生出一丝一毫的抱怨和不满来,只想着上前与她说说话,将自己的心意一应表明,两人间消除了误会和龃龉,这件事儿便也算圆满过去。
然而这会儿,虚皇师尊只在自己身旁丈许,以他的神功,只怕动动嘴就能将自己摄拿。眼下赤珠虽然就在面前,可她先前显然与虚皇师尊很有些纠葛往来,一旦自己贸然上前,说破了虚皇的算计和考虑,只怕两人都不能平安走出这殿堂去,饶是姜映明等人在旁也难保周全。
如此一来,就叫灵渊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冲动和理**错掌握着他的心神,只叫他有些糊涂,又真不知道应该要如何是好。而这会儿,一直肃穆静坐的虚皇却是一时开口,道:“能练成这等超凡脱俗的舞技,便知道这小姑娘着实是受了不少苦楚。西域原是化外之地,一切人伦都不得彰显分毫,便是血泪中凝结出这圣洁舞蹈,背后代表的意思更叫人动容。”
他这话似乎是评价和感慨,可落在赤珠耳中就叫她心底一震,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练武学艺之时的诸多苦难,一时间心神便沉浸在了对往昔的追思之中。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无论是武功也好,舞技也罢,要想练出成就,学得精髓,便着实不是那么容易。以赤珠的根骨天赋,练成武功便已经是艰难万分;要想再学会这超凡脱俗的舞技,其中的辛苦就不足为外人道,真只有自己晓得罢了。
已经不记得虚皇曾经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赤珠,这会儿便一时对这位东海来的仙人产生了一丝好感,只觉得对方能道破自己的辛苦,大概也是能理解自己的苦闷的。虽然之前天人师曾经说过无数次,东海的虚皇袁世海走上了邪路的魔头;可这会儿在赤珠的眼里,虚皇竟像是大慈大悲,大智大慧的神明一般,便是人世间唯一的真神,叫她忍不住心生敬仰,不由得看向虚皇而报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