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瞧着庸如一时垂下头去,当即身死,灵渊便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也的确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庸如的死,一来是他自己在虚皇的无限暗示之下,心意已决,了无生趣,存心舍弃自己的生命;二来也是虚皇那奇门手段,本身就着实损耗血肉精神,只瞧先前太元子身子骨健硕,给灵渊传授桃源乡武功后也虚弱了很久,就知道现如今的庸如,原本是撑不住的。
终于将正道三家的武经尽数学会,得全了《大洞剑经》、《授篆拳法》和《五符天书》的灵渊,这会儿心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和欢喜,只觉得无穷无尽的悲凉和愧疚,便是从庸如回光返照之时,心念澄澈之下喊出的那一句话语,已然晓得他是被虚皇师尊蛊惑而被天人师擒住,单纯只是给自己送来武经的工具,才晓得在虚皇眼里,凡人的性命原本是没有意义的。
轻轻伸手将庸如解开,好生将他平放在地上,只瞧着他遗容温和平静,并没有丝毫痛苦之感,甚至比生前都要更轻松些,便该是死前大彻大悟,终于明白了一切的缘故。只是庸如再怎么平静,再怎么轻松,这会儿也是人死不能复生,直叫灵渊瞧着悲从中来,轻声道:“师兄,你安心去吧。”
他这句话说得简单,包含的意思却是十分复杂,又是再叫他说别的,他也说不出口。现在看来,庸如之死自然与虚皇有莫大的关系;可中间究竟有多少牵连,灵渊自己也说不上来。到这会儿,他才知道虚皇之所以被称为“魔道”,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身处东海而不与中原正道往来,其中也还有他行事诡异莫测,不拿人命当命的原因在,才知道虚皇的好处,原只是对自己,站在别人面前,便正是魔头一般的存在。
天人师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灵渊推开佛堂大门也没有瞧见他的身影,只看见有几个小沙弥在周遭打扫清理,便也瞧他们一眼,就自顾朝着明心禅院走去。
心里空落落的,灵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禅院;呆呆坐在**,他便一丝一毫的念头都不能升起,也毫不担心庸如死在自己面前,天人师会不会来寻麻烦,心里只不断回映着庸如临死那一幕,只觉得死生无常而令人无法抗拒,暗想道即便是庸如师兄这足以行走天下,远超寻常武者的功夫,放在虚皇和天人师的面前,也还是这般不堪,才晓得武道艰难,天地从来不仁。
一直到天色擦黑,天人师也没遣人来多问灵渊一句,反倒是赤珠着实有些担心,又来禅院观瞧,才见灵渊愣愣坐在床边,暮色里也不见点起灯火,自然晓得只怕出了什么事故,便也轻轻走到他身旁坐好,既不多说,也不多问,静默相伴。
好半天,才听得灵渊缓缓开口,用有些沙哑而低沉的嗓音,一时道:“赤珠,你想学武功么?”
赤珠闻言一愣,没想到他会提起这头,便本着开解他心怀的意思,轻声道:“老师教过我武功,只是我天赋有限,练不成你那般样子。咱俩已经不是外人,你愿意教我自然最好,只是那修罗真气厉害,就不知我能否把握。”
灵渊轻叹一声,道:“别说天人师教你那些,不过是花拳绣腿;就是我现在的修为,也只是蝼蚁一般。我今天眼睁睁瞧着,半年前还指点我剑法,在我心中直如皓月当空,可望而不可及的师兄,落在虚皇师尊和天人师的手里,也跟个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便只能束手就擒,连身死都不能自己。”
赤珠不知道白天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便是跟谁打听也得不到一个准确的消息。这会儿灵渊自己主动说起,就叫她多少知道那事儿的结果不好,便也着实陪着叹了口气,道:“要说练成虚皇天尊和老师那样的武功,便已经不是辛苦几年就能够成就,其中自要有过人的天赋,也少不得诸多的际遇,当世能窥得那种境界的,便也只有那三位而已。”
说到这儿,赤珠又是伸手拉过灵渊的手来,劝慰道:“老师说你有过人的天赋,将来自然是不可限量,这会儿也不要着急,总得一步一步来才好。咱俩都有一样的苦处,都有同样的想法,自要依仗着武功,却也不能钻了牛角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