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琴心的担心,倒也不是毫无道理。玉书最近练武,的确是有些勤奋得太过。
就在薛琴心和姜映明商量着把玉颜嫁出去的时候,作为玉颜的亲哥哥,玉书却是忙着在自己的院子里练武,对自家妹子的婚事毫不关心,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了手中的宝剑之上,这会儿就是屋子塌了也不能将他惊醒。
《黄庭大洞剑经》作为镇压了华存剑派数百年门庭的武功,本身就要比寻常江湖上随处可见的各路刀剑拳脚要复杂许多;再加上这门功夫走的是内外兼修的路子,演练剑法时就必须运转体内真气辅助,练起来就更比普通的武功辛苦,即便是灵渊在时,以他的刻苦勤奋,一天也只能练上一两次就得罢手,无从承受。
而从清早到这会儿,玉书已经将全套大洞剑经,一千余剑的剑招练了三遍有余,这会儿正在使第四便,便是已经汗流浃背不止,身上的衣服早被浸透,连带着脚下都有浅浅的汗水印子,不断蒸干又不断被滴落的汗珠濡湿。
其实武功练得这般刻苦,就已经违背了正道“顺其自然”的讲究,有些贪功冒进的危险,的确对身子没有什么好处。天生人血肉之躯,原本所能承受的力道就是有限;就是轻飘飘一片叶子,放在手心里平举几个时辰,也能叫人肩背酸痛。玉书手里的宝剑比树叶重了百倍不止,又是剑招变化纷繁浩渺,每一招出去都牵动全身的肌肉跟着活动,便对身子造成的负担要更大些。要不是胡大夫每日为他推拿周身,他早就要自己挫伤筋骨而伤及根本了。
然而玉书却是丝毫不顾这些,全然不管自己这会儿已经手脚肩背酸疼一片,似乎也感觉不到经络极度充血之后即将爆裂的痛楚,只一味挥舞着手中的宝剑,任凭身子再怎么抗议也不肯停下。
这样一个身量健硕,挥汗如雨,眉眼清秀间透着坚持的少年郎,自然吸引了李如君的目光,才是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蹲在玉书院子的墙头上,一面擦口水一面瞧玉书练剑,目光恨不得穿透被汗水浸湿而紧贴身子的衣袍,将玉书看一个干干净净才好。
虽说李如君在华存山庄里胡作非为已久,平日也甚少受姜映明和薛琴心的管束,教她的凶名在师兄弟间流传,说起这女魔头来没人不怕;可对玉书下手,偷瞧玉书练剑这事儿,以她的胆子倒还做不出来。便是她这趟来,原是得了薛琴心的首肯,甚至是薛琴心主动要求,叫她一来瞧着玉书,别练功伤到了自己;二来也是命她指点玉书的武功,才是实战出真知,这道理到哪都是一样。
第四便大洞剑经演练完毕,玉书这会儿就几乎要直接瘫倒在被汗水浸湿的地砖上,只觉得身上每一块肉都脱了力,明明酸软得无力支撑身子,偏生又有一股子刺痛如影随形,再加上体内的真气几乎消耗殆尽,这会的他就真是里外都被掏空。虽是意犹未尽,玉书倒也晓得自己的身子,知道今天不能再练,很有些不足地摇了摇头,将宝剑收回鞘中,正打算回屋沐浴后研读兵法,就瞧见墙头上骑着个李如君,直吓得他当即一屁股坐倒,再怎么用力也站不起来。
李如君原本也没打算隐匿身形,便知道偷窥少爷沐浴会被挖去双眼,这会儿也就轻飘飘从墙头落下,好端端站在了玉书的面前,脸上带着一股玩味的笑意,目光直在玉书身上溜了几遭,才柔声道:“我的好兄弟,你这是何苦?姐姐瞧着你练了四次大洞剑经,真真是心疼得紧,好像替你受了这苦,将一身的功夫都舍了给你,全你心愿哩!”
玉书毫不怀疑,若是李师姐学过外道的双修之术,便真会将一身的武功舍给自己,便是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将膝盖并在一处,眼瞧着李如君失望的样子,喘了好几口气才能够开口,连声道:“李师姐莫要于我玩笑!我自己心里自有分教清楚!师姐前来,是母亲有什么话,要你转达么?”
这也是姜映明规矩森严,即便是李如君也不敢明目张胆窥视玉书练武,才叫玉书多少有些底气,严词拒绝了她的“好意”便是一本正经,直叫她有话快说,说完快走,始终一身汗湿的衣裳套在身上,着实难受。
李如君向来是个没皮没脸的,被人呵斥咒骂都是家常便饭,玉书这几句话就不必挠痒痒更重,才叫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又是嬉笑着造作开口,道:“我的好兄弟,你怎地这般无情?亏得师娘说找个人瞧着你平安,我便是自告奋勇,不顾这男女礼教大防,舍了自己的清白不要,不仅花时间瞧着你,还费工夫要与你过招。我这心意,你可知晓?卿做磐石,妾为蒲苇,寥寥此心,拳拳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