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二人哭了许久,袁敦彝才擦干了眼泪,握着李钲的肩头道:“呀,孙儿,你从什么地方来?你娘是怎么死的,或者她还在人世?”
李钲黯然道:“我小时候一直跟明月恩师练功,去年才离开天山,前往京师,偶然在皇帝宫中见到了娘。如今娘已去世半年多了。她老人家生前念念不忘的亲人,只有外公你一个。”
袁敦彝又落了几点老泪,叹气道:“好好好,你坐下来,跟我好好说说你们的遭遇吧。我的属下等下就会前来接应我,趁这当口,你给我好好说说,好吗?对了,这位小姑娘她是谁?”
李钲拉着姬玉笙的手,道:“她是母亲生前给我定下的儿媳,名叫姬玉笙。”
袁敦彝和泪带笑,道:“你娘小时候虽然跟着我过得很清贫,但眼光极好,她小小年纪就有阅人之能,看人之准,我的同事都很惊奇。她看好的儿媳定然深得她意,玉笙姑娘,以后我的外孙就要麻烦你照顾他了。”
姬玉笙盈盈下拜,道:“孙媳晓得了。”
李钲把自己从小长大的经历都跟袁敦彝说了一遍,说完默然道:“孙儿不才,只怕要令外公失望了。”
袁敦彝叹了口气道:“一切都是定数,无法勉强,不向皇帝寻仇是你娘的意思,我怎会失望?你娘小时就有过人的眼光,她教你选择的定然不会有错。”
李钲道:“外公当年是怎么离开的家呢?”
袁敦彝道:“唉。也是无法。说来说去,都是你外婆的病而起。第一次发病,我托了皇宫的一位交往极深的太监鱼目混珠,把你娘送进了宫里,换了十两银子,给你外婆治病。第二次你外婆发病,我就毫无办法,只好把自己给‘卖’了,被迫放弃了大内卫士的职位,重新穿上铁甲,走上战场,为的是能赚到一百两的卖命钱。”
“我指望拿到这笔钱,能把你外婆的病彻底给治好,谁知当官的太狠毒,朝廷拨下来分发给我们的卖命钱都叫那帮贪官污吏贪墨去了,分到我们手里的连十两银子都不够,我们还要为他们卖命!”
“”我一怒之下将那几个官儿全部杀掉,带着我的十多位大内同僚逃走江湖,辗转来到河套地区,迫于生计才做起了没本的买卖,从此再没见过你外婆和你娘的面。当时世道极乱,官府也无力追捕我们,反倒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
李钲听了他的话,不禁感触万端,呆呆地说不出话来。袁敦彝问道:“孩子,你外婆后来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你可知道,我离开家门的时候,是多么舍不得她们娘俩啊!”
李钲道:“听娘说,你刚走了半个月,外婆就不幸旧病复发而死了。娘哭求同事的姐妹和宫里关系好的太监,大家凑了点钱买了一副薄棺,把外婆埋在了太原城外的王家村的乱葬岗上。后来娘跟着父亲离开太原到了长安,外婆的坟地就再没机会回去看一眼了。只怕如今也淹没在了野草丛中、难以寻见了。”
袁敦彝听了更是老泪纵横,道:“世事如棋,造化弄人。乱世之中,我们这些百姓,连过一过安稳日子都是难以企及的奢望。你娘和外婆跟着我没过几天好日子,每次想起她们,我就忍不住伤心落泪。”
“我和当年的同事在河套闯下了不小的名头,想起生死未卜的老伴和女儿,曾派人回去找过她们,那时太原已物是人非,我们的旧居都已被大火烧毁,你外婆和你娘从此就再没有了音信。我吃过妻离子散的苦头,严令部下不许伤害无辜百姓,但过往官员却是不论贤愚,一概不许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