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七眼风带嘲,原本紧握的剑也垂下去一点,“小尊使还真……”
她的话骤然停住了,因为夜悬阳的手已经从笼中伸出来,死死捏住了她的喉咙。
片刻后,他收回手,又规规矩矩缩回到笼子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方才的举止说得已经足够明显:本尊使不记仇,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袁七皱着眉,暗沉丹田反复吐纳几次才慢慢褪去脸上的涨红。她沉沉看了夜悬阳一会儿,“横竖这笼子关不住你,要不你先出来?”
这回,笼子里的“狐狸精”笑了,“我小师姐还惦记我,出来了,就不讨人怜了。”
袁七也算是个处变不惊的一派之主,即便被夜悬阳掐住脖子,心绪依然稳持。此刻,却着实被某位尊使隐藏颇深的贱劲儿震惊到了。
这世间最可怕的是寂牢尊使翻脸。
比寂牢尊使翻脸更可怕的,是寂牢尊使不要脸……
袁掌门唯恐避之不及的躲出门去,走了很远,又想起什么似的,忍不住折回来,瞄着门缝往里瞧。
果然,惦记他的人已经到了。
夜悬阳的笼子边蹲着一个温软的影子,手里拿着食盒,正说着什么,夜悬阳还是那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懒样,但脸上的表情明显自在了不少。
袁七撇撇嘴,嫌弃的转身离去。圆溜溜的后脑勺和远在天穹的玉轮遥相呼应,天地两圆月间,是茫茫一大片谅谁也参不透的遮掩一切的寂夜……
屋中的情形并没有袁七以为的那么和谐,鹿未识虽然仍是乖巧的面目,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眼梢向下垂着,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悬阳从前一天看过阮契阔那封信之后就没吃过东西,早饿得连无恕都蔫儿了,大手从笼栏里伸过来去拿食盒。
阿廿把食盒藏到身后,“不给你吃!”
尊使大人没够到吃的,手也不闲着,顺势摸摸阿廿的头,“生气了?”
阿廿躲开他的爪子,“对……对啊!”
“气什么?”
“当然是……”阿廿话说到半截,又停住了。
是啊,气什么?两人从一开始就挑明了是在相互利用,被欺瞒被忽悠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好气的?
可是……就是好气……
鹿小师姐自己跟自己没说通,但是并不耽误她不高兴,“你想吃东西的话……回答我一个问题就给你一块点心,而且答到我满意才给你吃!”
某人讨价还价:“两块吧,我的饭量你知道的……”
阿廿义正词严的拒绝:“不行!没得商量!”
尊使大人有点可怜,“寂牢里也没有不给囚徒吃饱饭的规矩。”
“你饿的话,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悬阳笑了,“小师姐好凶啊……”
他靠在笼栏上,从层层叠叠的符咒里露出小半张脸,嘴角的笑意只一晃便恢复了无波无澜,双目微阖,眼皮干净得几乎透明,似清冬水面覆了层未凝结的薄雪,风一吹便要化了。
阿廿有点走神,这畜生平时凶得就跟随时要吃人似的,怎么闭上眼就净澈得如此不可亵玩?
难不成这世间还有什么法诀,可修得个睁眼阎王闭眼佛?
她绷着小脸,努力抵御他的美色,开口问道:“尊使早就认识袁掌门了吗?”
“嗯。”
“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不说话,伸手讨食。
“你才答了一个字就想吃东西,不给!”
悬阳也不反驳,一脸酥透了骨头的弱不禁风,“饿……”
虽然明知他是装的,阿廿还是投降了,拿出一块点心递过去。
悬阳接过,一口就吞了,然后重新靠在笼栏上,“十多年前了,我还没去风蝉山的时候就认识她。”
“那……”
阿廿正要再问,那大手又伸过来,她只好又递了一块过去才把话问完,“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当年阮契阔想效仿古法点碎骨成生灵,却惹下了祸事。正值蒙楚部落大劫后,我顺着孤秋河漂流而下,他逃至河岸边,便遇见了。”
“他救了你?”
悬阳摇头,“他以为自己遇到了神仙,对我磕了三个头。”
阿廿没忍住,“噗”得笑出来,又赶紧憋回正经脸,“那……然后呢?”
“我瞧他还挺虔诚,本打算想个法子上岸,找他骗点吃的,谁料追杀他的人到了,他被刺了一剑,直接倒地不起。”
“可这和袁掌门有什么关系?”
“刺杀阮契阔的人,就是袁七。”
阿廿睁大眼睛,“袁掌门她……”
悬阳点点头。他每说一句话,阿廿就递一块点心给他,她问话的功夫足够他把点心吞掉,俩人默契十足,说话吃东西两不误。
他吃了点东西,说话快了些,“我在河面上目睹了一切,袁七便想灭我的口,直接下了劫魂勾……”
他不自觉的揉了揉脖子。
阿廿记得很清楚,那里有一道几乎绕颈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