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个鬼!”
“你让我说完嘛……”
“不让!料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阿廿耷拉着眉眼,委屈巴巴,“这么凶,还要我信你……”
夜悬阳已经不打算跟她讲理了,“爱信不信!”
他嘴上厉害,手上却舍不得松开,胡乱把她重新塞回怀里,好一通置气。
恍惚间,好像阿廿鼻息中有浅浅的笑意。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头去看,正见那小贼收起嘴角最后一丝笑,迅速恢复成满脸无辜的模样。
悬阳看她,“你……”
阿廿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怎么了?”
“你刚才在笑?”
某人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啊……”
悬阳这才发现,这么半天,他都快被满腹心绪憋炸了,这丫头却连大气儿都没喘过。
他慢慢眯起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是在审视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真没有?”
寂牢尊使这双眼睛一旦严肃起来,多少魑魅魍魉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小姑娘。
虽然他不可能动真格的,阿廿还是怂了,“就一点点吧……”
悬阳沉沉缓了口气。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让这小贼给耍了。不是他在逼问她的真心,而是她从离开涧南之后就开始给他下套。她的委屈,她的反常,乃至她看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失落,都是为了让他忐忑,让他忍不住掏出一颗心来。
折腾了半天,被下猛药的人是他自己……
他气急败坏,伸手箍住阿廿的腰,压在旁边一棵树上,“骗我好玩吗?”
阿廿被他挟着,理直气不壮,“我什么时候骗你了……都是你自己想太多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你还委屈上了?”
阿廿顿了顿,眼睫慢慢往下落去,柔弱得恰到好处,“我不该委屈吗?”
悬阳哑巴了,好像确实该委屈……
小姑娘噘着嘴抱怨,“我念境丢了那么久,有的人明明知道念境的下落,偏偏要瞒着我,现在还恶人先告状,反过来怪我,我连委屈一下都不行了……”
她哼哼唧唧半天,连眼圈都没红一下。
悬阳就那么瞧着她装可怜,方才的火气不知何时都被满眼温柔取代,甚至露出一点宠溺的笑来。
他想:这后半辈子,怕是都要被她拿捏得服服帖帖了。
片刻之后,尊使大人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已经开始想着那么远的事了吗……
他突然想起五年前。那时他刚被无恕穿透一双肩胛,疼得彻心彻骨,半刻都安生不得,只能侧靠着洞壁,数着每时每刻硬熬。
忽有一日拂晓,舍寻将他拎起来,来到半山腰一处石台。
那时他已经大半个月未离开珉寒洞,山间凉风潇潇,东边的日头破开晨云,久违的阳光照在少年脸上,他下意识想躲,却被舍寻按住了。
“孩子,讨厌阳光吗?”
少年默不作声,他恨死了这个老头,要不是因为打不过,他非要犯上作乱,狠狠打这老家伙一顿才好。
舍寻一直手还按着他,强行领会少年的沉默,“嗯,不讨厌就好。”
他说话的时候始终乐呵呵的,“那你想没想过,有一天,你也能像普通人一样,踏踏实实的睡觉,平平静静的醒来,也有些寻常心思,走走神,坐着闲一会儿,看看山,看看水……”
少年身上还痛苦着,满心的烦躁任是多美的山水都平息不下去,他恨恨的想,带着这个破链子,能平静得下去就怪了。
舍寻接着说:“如果运气好的话,你或许还能碰见个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夜悬阳问“什么人”。
不过,以小尊使的脾气,自然不会问。
舍寻也不尴尬,就当他问了,继续道:“一个让你想陪她看山看水的人……”
那天的舍寻和以往太不一样,没头没脑的说了很多话,以至于多年之后,悬阳还能清晰的记得他那张苍老的脸。
如今这段记忆飘过好几个岁替,沉到别云涧晚风潇潇的夜里,和眼前的小姑娘融在了一起。
他突然心底一软。
他好像真遇舍寻说的那个人了……
一个能让他放下脾气,让他开始想着多年以后的人。一个让他第一次希望浮尘安泰、如此便能让她活得更自由一些的人。
他目光愈发温柔起来,“嗯,都怪我。”
阿廿原本酝酿了好几套戏本子,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谁料他竟直接服软了,小姑娘愣了一下,腰板瞬间直了不少,“就怪你!”
他还是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念境在我身上?”
“多少能猜到一些,我又不傻……只是不敢确定而已,直到师祖说出来,我才确定的。”
“干嘛不直接问我?”
“因为我贪心啊……”
“嗯?”
阿廿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只想确认念境在你身上,我还想要别的……”
悬阳听懂了,压低声音,明知故问:“别的什么?”
山间的凉风丝丝缕缕从身边吹过,却丝毫消减不了二人之间愈发蓬勃的灼热,那小姑娘被他逼得近了,眼里的水光也交织了些朦胧的东西,突然伸手扯住夜悬阳的衣领把他拉低了一点,然后踮脚凑了上去。
尊使大人的呼吸立刻重了。
少顷,他反客为主,将抓在自己衣领上的那双细指擒住,直接压过她的头顶,按在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