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孤生三人三马刚入桃源镇,就看到大街上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四驾马扈从拥簇一辆马车在大路中央,前方一牌匾被斩的稀碎的酒楼面前,一麻衣青年剑指胖将军。
这青年的长剑末端流露的淡淡气劲,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林孤生倒是觉得惊奇,但转念一想益州虽然贫瘠,但锦城可是州府,自然不乏真正有本事的武林侠客。只是不知道这青年的剑道造诣有多精妙,比之衣剑雪、紫帝那种青年才俊如何。
“小子,你可知我是谁?”庞山神色不善,斜睨着那长剑,舔了舔唇,用自以为不屑殊不知极为恶心的语气笑道:“你可知我是谁?要是知道老子的名头,就你裤裆那三两蚯蚓,怕是掏出来都得被吓得缩短一寸。”
安南冷笑,长剑一挑,庞山脖子上就出现一道淡淡的血痕:“我管你是谁?杀了便杀了,你有什么身份去跟阎王爷说去吧。”
庞山脸色狰狞,纵使他自恃身份,也不得不提心吊胆,心想这青年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是不顾及自己地位就把他杀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但眼下那么多人看着,自己要是怯懦,名声就臭了。在这一带混的,谁不是图个面子?略一思索,庞山冷笑:“你大可一试,你庞爷要是皱一下眉头,人头随你当皮球踢,到时候你要是能走出桃源镇,我老娘的屁股撅起来随你捅,就看你有没有这魄力了。”
安南皱眉,骂骂咧咧:“狗东西,你那烂嘴跟吃了粪一样臭。”
庞山哼了一声。
局势僵持下来,安南也并非有勇无谋的匹夫,自然看出这庞山身后有依仗,自己虽满腔热血下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也不能不明不白就死了,冷笑一声,剑气弥漫,三两下就把庞山的盔甲斩落的稀碎。
“狗东西,也就是在桃源镇了,要是换个地方,十个你都不够我砍的。”
安南收剑,转身上了酒馆。
被人当众奚落,庞山脸色也挂不住,死死盯着他消失的背影,阴沉片刻,愤然离去。
没了二人的拦路,那辆马车得以继续行驶,却是从帘帐内伸出一只玉臂,一天籁女声响起:“就这吧,先休整半日。”
轻纱薄帘掀开,一身材高挑的长裙女人走下来,顿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益州多山,气候潮湿,多是未开化的平民,且民族繁多,部落势力猖獗,倒是很难见到这种标志水灵的女子,尤其是颚上戴着的蓝白相间的宝石项链,更添一抹尊崇。
“大哥,这女人真好看。”杨守沉看的痴了,憨笑道,倒是没什么亵渎之心。
林孤生心里一突,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倒是不是胭脂俗粉,像顶级世家。
没错,这女人是左怀玉的女儿,左小凝,的确称得上雄踞益州世袭罔替数百年的第一世家。
这些人进了那家招牌“天下第一”的酒馆。
“走,我们也去看看。”
“好的。”杨守沉讪笑。
林孤生本打算直接越过桃源镇,毕竟天色还早,他之所以留下来,其一是那莫名剑客挑衅了军官,却不走,还在这逗留,该如何逃脱?还是自负无惧附近的益州驻军?其二是那女人明知自己是祸水,却还敢停留,莫非也有依仗?那些扈从的确不是庸人,但要抵挡益州军,还是差了火候。
酒馆装修精致,倒是没什么顾客。
不过发生这档子事,吸引了许多慕名而来的江湖人士,若有若无地都坐在那女人四周,胆子大的已经去搭讪了,那女人倒是来者不拒,对谁都露出甜美笑容,能聊上几句,把那些人逗的花枝乱颤,这一弄,那些江湖人一下子就被迷得神魂颠倒。
“公子为何不走?”左小凝看向安南,唇红齿白,美眸含笑。
安南撇撇嘴:“你又为什么不走?那胖官就是找你麻烦的,你还敢待下来。”
左小凝掩面一笑,花枝招展,挠得一干人口干舌燥,恨不得一拍胸脯胡乱保证一通说谢鞍前马后的话:“那小女子就多谢公子了,既然公子是为了我才得罪了那军官老爷,小女子岂能一走了之?”
这话,无疑又是极大暖了众侠客的心。
林孤生冷眼旁观,看来这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三言两语就把一干人忽哟的团团转,心机极深。
安南豪迈大笑,不以为然:“我就是单纯看那胖子不爽,什么玩意儿,要是野外遇到,杀了便是,懒得废话。”
“掌柜的,把贵店的好酒好菜都上来,记我账上,让诸位好汉敞开肚子吃。”左小凝一说话,一扈从掏出一枚金锭放在桌上。别说那势利眼的掌柜,一众侠客眼睛都直了,纷纷大献殷勤。
安南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林孤生三人也沾了喜气,白得了一大坛酒水和上好的野味。
“大哥,这女人真大方。”杨守沉笑得合不拢嘴,撕开金灿灿的烤猪腿就往嘴里塞,林孤生嘴角上扬,心想吃人手短拿人手软,一会那庞将军带兵杀回来你就知道人心险恶了。
掌柜的倒酒,向左小凝敬酒,笑道:“姑娘,多谢照顾我的生意了,不过我还是有些话要说,那庞山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睚眦必报,这会估计是去搬救兵了,你吃完还是赶忙折道出桃源镇吧。”
左小凝故作可怜,惊道:“难道诺大的桃源镇就让他一个军官老爷放肆吗?这里可是锦城脚下,难不成没有律法可言?”
“律法?”掌柜的放下碗:“别说《大凉律》,就算是刺史大人颁布的《益州律》都是一纸空谈。就因为这里是锦城脚下,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姑娘兴许是外地来的,不知也正常。这庞山真是个……嗯,不是东西,这是人尽皆知的,他仗着自己是世家出身,有些人脉,在锦城也能说上话,在我这小店吃饭从不给钱,赊账也就算了,每个月还要按例被他抽一成油水,他可是左将军一手提携的亲信,谁人能管?”
左小凝俏脸一黯,将筷子放下,一抹忧色的脸颊像是熟透的苹果那般诱人,有草莽一拍桌子,道:“姑娘放心,那庞山是嚣张不假,但还不至于一手遮天。”
也有草莽义愤填膺,一拍桌子:“岂有此理,真当桃源镇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姑娘放心,这件事交给我等。”
“嘿,区区一个庞山,要不是仗着军方背景,平日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给他几分薄面也就罢了,要是敢轻薄姑娘,那就是无法无天,先过咱们这一关。”
这些江湖人都是侠肝义胆,先是被左小凝的美色迷惑,自以为这种楚楚可怜的女子没什么心机,出手又大方,为人还仗义,三言两语就被俘获了心。再说,这些江湖人本就心高气傲,看不起庞山,平日里闻其人,没什么利益牵扯也就算了,今天这么多好汉,未尝怕了他。话又说回来,要事情真闹大了,也是安南第一个背锅,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庞山要是敢来,大可交给我们。”
“……”
左小凝连连感谢,佯装不胜酒力,只好以茶代酒,又让一干糙汉子大为躁动。她心中冷笑,有些不屑,心想不过是一群糙人,随意勾一勾手指,皱一皱眉头,这些所谓的好汉就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忽然,她感受到一股目光,下意识回头,就看到林孤生收回视线,低下头只露出年轻的侧颜。
所谓旁观者清,林孤生虽猜不透眼前的女人是何背景,但也猜到了她的意图。说是联合江湖人对付胖将军,又不像,似在酝酿什么,像是故意为之。
“上阳,守沉,我们走。”
林孤生放下一块碎银,默默起身,二人不解,想追问一二,但见他背影坚决,便也不好问什么,收拾了包袱就赶忙跟上。从始至终,他连一口酒肉也没吃。
“哎——好汉,那位姑娘已经垫付了银子。”掌柜赶忙追出来。
“不必。”
林孤生极短回道,头也不抬得赶路,翻身上马就要离开。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什么阴谋,那些酒馆里附和的江湖人,说不定都有问题,反而那安南倒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掌柜着急,一拍大腿,赶忙追上来,赔笑着挡在路中央:“好汉,这真是那姑娘请客,我天下第一酒馆开门做生意,像来不干些不厚道的事,自然是不能收你的银子。”
林孤生皱眉,越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手一张,那碎银飞回掌心,抱拳道:“那行,替我转告一声,多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