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确是知道。”林孤生收敛杀意，重新坐了下来，这时，掌柜的端来酒馆最好的美酒，又默默退下。
许白亭谦逊有礼，走过来坐下，目光意有所指，说道：“公主殿下，跟高手交往，别看他们表面的温文尔雅，有的外表老实，有的德高望重，甚至有的你以为宅心仁厚，但那只是他们的面具，撕开他们的伪装后，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吃人的魔鬼。”
林孤生冷笑：“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论长短。”
“统帅，公主不谙世事，她懵懵懂懂，你不能把对政治和军事那套应用于她的身上，否则就是小人之心了。”许白亭微微一笑，又道：“如果你想知道南歌子的下落，大可问我，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姬子衿皱眉：“小许子，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呵，你身为史官，不能干预历史的进程，我问你，岂不是浪费口舌？”林孤生淡漠，为自己倒酒。
“这是大荒的葡萄酒，大荒以西，昼长夜短，昼夜温差极大，那里的葡萄果粒饱满，甜度极佳，非常适合酿酒。”许白亭评价了一下，峰回路转，又道：“可有些历史的进程是必然的，我看不到很远以后的未来，但也能料到一角。”
“那还请史官大人相告，兵仙的道场在何处？”
“你只需出了门，一直走，如果遇到了，就是缘分，遇不到，那就是命中注定。”
林孤生站起来，这次的谈话真是不愉快，他还有很多话想跟公主说，但他知道，现在的他们是敌人，正如许白亭说得那样，如果战争开启，他是否会犹豫？
“公主，山海路远，珍重。”林孤生走了。
“小林子……”
“公主殿下，坐，他是大凉的敌人，您是尊贵的大凉公主。”
姬子衿叹了口气，水波**漾般的眸子闪烁着迷茫之色，“小许子，你说，为什么要有战争啊？难道跟书上说得一样，只是为了战争所带来的数不尽的财富和权势吗？”
最为天授帝最疼爱的小公主，她的确不理解财富和权势。有时候她看到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后来又看到那些人曾粗暴地殴打妻子，跟其他人械斗，她也懂得那丝恭敬是多么的可贵。
“书是人写的，道理是真的，但也不一定是对的。”
“可是，我不想当高高在上的公主，敷了金粉，享受荣华富贵，在皇宫的囚笼中，像是一只外表光鲜亮丽的鹦鹉……”
许白亭笑了，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向往自由，渴望爱情，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可是，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
姬子衿喃喃，记忆却回到了半月前。她和她的师尊天璇在宫内问道。
天璇遗留在人间数百年，是皇室的座上宾。
摘星楼，据说是人世间距离星空最近的地方，从远处看，如同浮在云中，四周云燕霞蔚，美不胜收，充满了一切之遐想，符合一切人类对接触仙界之最高的想象。
姬子衿那日就坐在这里，仰望星空下的人间，她的天空依旧是四角的，很小，就像是池中鱼、笼中鸟。
一个水色衣衫的女子飘然而来，身上霓霞环绕，不断向四周散发着虹光。
她飘飞的衣袂，层层叠叠，如同亲软而缠绵的绯云，如此优美的扩散。在那尊贵的面纱之间的玉容，凡人却难以见得。
“师尊。”
天璇看着姬子衿从一个小女孩成长到情窦初开的少女，成长为眼前的绝世佳人，她也怜惜起来。
姬子衿的美，并非是仙族那样高不可攀，在不容亵渎的同时，美在暗处，于无声之间仿佛一句诗歌的绝句，她的美在眉目之间的动容，略带悒色，却又少见有的有一抹生命汩汩涌动的鲜活气。
“人间的痛苦是短暂的，只有几十年的沧海桑田，但你不一样，你可以继续你的生活，直到永恒，看到天上的星辰了吗？”
“看到了……”
“那是恒星，永恒不熄。”
姬子衿突然不想修仙了，她不想脱离自己的七情六欲，她不想舍弃这个世界的一切，帝姬看着她，如同蓝天一般明艳动人，如今，她却被一些薄霭似的紫色环绕，让她本来纯洁无霞的心也变得暗淡无光，她说道：“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即使用一生去奋斗，也改变不了什么，虽是投身历史的洪流，去参与它的变迁，兜兜转转，你会懂得，那只是徒增痛苦，只有化身永恒不惜的星辰……”
“不。师尊，您能告诉我，为何我的心在痛吗？”
帝姬迟疑，“你在想一个人？”
“嗯，一个很……很特别的人。”
帝姬笑了，她见过无数的人类少女，这种光彩在人类一生之中所能绽放的也不过寥寥无几，那是恋爱的光彩，她也似乎回到了四百多年前，“我曾也见过一个很不一样的人，她是那样的……嗯，与众不同，我曾于他兵戎相见，又曾于他并肩作战。”
“啊？他是谁？”姬子衿很好奇，她的师尊对人类一直有一种站在高出的轻蔑，这还是他头一次说出，有人在他心里很不一般。
“他叫风阑。那年，仙魔逐鹿，生灵涂炭，他和姬无涯从敦煌走来，来到中州，我注意到了他。子衿，你知道吗？你们人类的情感很复杂，我花了很多年在思考，我才明白，人类的感情是复杂的，是善变的，带着欺骗性。”
“他去了哪里？”
“死了，带着他的理想死了，他带着他的信仰，跌跌撞撞跑向他憧憬的未来，咆哮着，探索着，最后支离破碎，他手足无措，他无可奈何，他曾和姬无涯并肩作战，最后他迷茫了，他疯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爱过我，还是更爱瓷，他的信仰崩塌了，他的一生这么短暂……”
“信仰崩塌……”
“是啊，当愿意以生命为代价为之付诸一切的信仰崩塌，在那一瞬间，他就死了。”
姬子衿听不懂，但他知道，风阑应该是和他的祖先姬无涯一样的男人，于是问道：“他是人类英雄吗？”
帝姬苦涩地笑了笑：“他只是一个骗子，一个懦弱的人。”
那一日，姬子衿和帝姬探讨了很久，谈及了魔族，天璇跟他讲了一个故事。
说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天界栖息着一群神族，在那个时候，还没有仙族，也没有魔族，在宇宙中，诸如这颗星辰一样的行星，数不胜数，人类信仰不同的神明，为他们立下庙宇，以神明作为图腾，这便是早期的宇宙秩序。每一个神明，都对对应着天上的一颗恒星，其火焰永恒。
后来，宇宙中诞生了一种物质，被天界的神诋称为“黑洞”，那是一种质量无穷大的物质，能吞噬一切，连光都无法逃逸出它的引力。神王带着天界的神明去探查黑洞的真相，如果不加以治理，天界将倾覆，宇宙都会在岁月长河中被黑洞逐渐吞噬，后来神王陨落，但是那次危机，却让神明中的许多神诋沾染了黑洞溢出来的腐朽物质，神王有两个儿子，一名叫做“九天”一名叫做“九幽”，他们为了争夺神王之位，大打出手。
那一战，天界几乎崩塌。
九幽带着沾染了黑洞深处溢出来不朽物质的神明逃离了天界，自称魔尊，这便是魔族的诞生；剩余在天界的神明，以九天为首，改成了仙族。
“所以说，仙族和魔族，本质上都是同为一体，来自天界？”
“是的，追溯到很多很多年前，太久远了，我记不清了，那个时候仙族和魔族都是天界的神明，享受下界宇宙无数星辰的供奉和信仰。”
“那你们，为何开战？”
“因为理念冲突和危机，他们是堕落的神明。信奉魔族的生灵，无底线的释放他们本质的贪婪、杀戮、欲望。可笑的是，这是下界低级生物的本质，魔族只是释放了他们的天性，当天平倾斜，魔族将会壮大到让天界倾覆的层次，战争不得不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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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仙魔战争的本质，只是为了争夺信仰？”
“不，是气运，是一种平衡，我们仙族从不干涉人间的战事，只是让世界有一种有迹可循的规则在运转，而不至于让文明因无底线的掠夺迅速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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