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钟真?!我是苏元啊,你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快起来。”苏元端详青年的面相,他凑近身前揭开脸上的面具。
“你是谁?苏元……哦,原来是你啊,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钟真悲痛欲绝,脸色难看,颓废的躺在那里抽泣,红肿的眼眶里眼泪似线一般向外拉扯。
他听闻到动静才抬眸看了一眼苏元,似乎在脑海中回忆这个叫苏元的青年。他那黯然的眼神里很是空洞,这副模样和当时遇到李世元时很是相似。
灭门的惨祸降临到了他的头上,让他的生活瞬间落如低谷,公子和乞丐不过是一步之遥,他情绪低迷的用后脑勺撞击着墙壁,自我苦笑道:“你走吧,我不需要有人在我身边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你想的太多了,何必这样没精打采的,你可是钟家最后的一根稻草和独苗啊。”苏元蹲下身来说道,钟真的状态此时可谓是毫无斗志,失魂落魄,消沉的意志让他快成为一具残废了。
“那又如何……还不是任人宰割……”钟真一边摇头一边说道,语气里叹息基本上是一字一顿。
再投眸看去,他那张俊俏的脸上涂满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痛苦,回想起灭门之事就让他难过的颤抖。
纵观全江湖,很少有从显赫家族里成长一辈子的,有的是年少丧父,有的则是无家可归,像东方家里那样温室环境滋养的花朵简直是寥寥而已,寻遍四域都没几家有那样的保证。
“你这么消沉,得计划着复仇啊,失去的全都夺回来。”苏元试图鼓励他,拍打着钟真的肩膀。
他这个往日意气风发的公子一夜之间从天堂坠落到地狱,如今却狼狈的成了和老鼠打堆的存在,实在是让人唏嘘可叹。
钟真自卑的心理比李世元还要严重,他认为自我能力不够才导致的灭门,这就像是把事不关己的事强行揽在身上。
因为江湖里总有强者会剥夺他人的性命,杀手的存在就是让灭门的机会概率增加,即便钟真练到洞天境也未必是那红衣女的对手。
“复仇有用吗,我这样的人怎样去复仇,难道去送死吗?你快走吧,别在这里取笑我。”钟真一蹶不振,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犹记得在十几年前的九阳山上,二人就是相互安抚情绪的挚友,一起掏过粪坑,以前都是钟真安慰别人,没想到到他自己这里时却支撑不住了。
“那你要做什么,在这里躺一辈子吗?你家不是还有些家眷逃走躲起来了吗?你是钟家最后的根,你要是死了,他们怎么办?”苏元的眼神上下打量钟真,他的模样很可怜,就像是迷失在痛苦里反复挣扎的人群。
“他们还……活着吗,我不知道。”钟真迟疑的说,他的反应很慢,没有了斗志,几近崩溃状态,声音被压的十分的低,听起来还夹杂着一股哭腔。
经历了残酷命运的打击,他有点遭受不住,就连强烈报仇的心都在逐步衰减,苏元按着他的肩膀,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更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劝说。就以灭门这件事来讲,谁能经历后不被情绪干扰?就连大心脏都不可能做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快随我来,我还有两位朋友介绍给你。”苏元看了一眼街外,避免事故多生,他拽着钟真的胳膊就往外走。
钟真像是块铁似的,别看他挺瘦弱的,尽管有三千斤的臂力拽他都蛮费劲的。
人家都说消沉的人体重会在不知不觉间增加,今日一试果然如此。
“你别管我,就让我躺在这。”钟真想要反抗挣扎,口头上话虽如此说,但身体却很诚实,腿软乏力可依旧站了起来。
两位旧友的相逢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见面,本该坐在一处悠然小花园里寒暄,大谈梦想与追求,可现实却往往是残酷的。
二人少言寡语,沉默对视,苏元拍打着他的背部,尽量让他低落的情绪振奋起来。
夜里的街道颇是冷寂,呼啸的冷风从侧面拍打而来,透过断断续续的烛火将二人的身影衬托的颠倒西歪,一边是自卑与颓废,而另一边则是茫然与自信。
身为游历江湖的武道者,你可以陷入一段时间的迷惘,也可以临时在原地踏步,但永远不能消磨自己的斗志和希望,如此那样就已和武道者的初衷分道扬镳了。
颓废才是真正的魔手,想必有很多修魔道的人都是在极度颓废之下宁可抛弃所谓的正道,也要加入他们。
街角没有人,苏元打望了一眼查看动向,二人的脚步声在寒风吹拂的环境下显得异常清晰,清晰到连针尖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钟真不知多少次垂头叹气,红肿的眼角里泪水都快要干了,只觉得眼眶中进了一团沙子让人很是不舒适。
凌霄客栈里,只有少数几名大汉喝着烈酒,这些人在江湖各处都随处可见。
一般来说出现追击榜文或通缉榜时,往往第一个露头的就是他们这一行人,无名无派,拿钱办事。
王掌柜舒适的躺在柜台后方的椅子里小憩,实际上是冥想,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进门后,他就微眯着眼睛一眼看到了钟家的公子,心里还嘀咕,这钟家公子咋还这么大胆不躲起来?
自然,王掌柜也懒得从中作文章,比如搞什么暗中举报之类的,他只想相安无事的经营自家的凌霄客栈,其余的一切事都跟他没有关联。
苏元带着钟真推开房门,一进门就嗅到了浓郁的酒香气,投眸一看,原来是陆平和李世元整了几个小菜喝起来了。
“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钟真。”苏元说道将双目无神的他扶到了椅子上坐下,然后紧紧的关上房门,关门前还瞟了一眼走廊。
“你就是钟真啊……哦,没事,有什么是不能一壶热酒解决的问题呢?在座的各位都是逃难而来的,不瞒你说,这位就是晋城的皇太子,如今也只得栖息在无人之处。”陆平打量了一眼钟真就自来熟的招呼他喝酒,他一改打趣的口气,尽量让对方觉得咱们不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皇太子?这……”钟真听到这话后,眼睛倏然一亮,他总算清醒了几分,注意力被转移。
“别问,问就是路人,喝酒吧,咱们大家都借酒消愁好了,来,干!”李世元喝的醉醺醺的,脸蛋红红的,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喝酒之后说话的频率和次数都多了起来。
“唉。”钟真重重的叹气,回头看了一眼苏元,然后就拿起酒杯直接不顾一切的将烈酒一饮而尽。
别人都是小酌,他是太痛苦,想要用酒来刺激一下自己的神经,缓解压力和苦楚。想想也是,那副血腥的场面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已彻底崩溃发疯发癫了。
“元府那些杀千刀的,你要是死了,反而如了他们愿。喝!喝他个不醉不休,明日又他娘是崭新的一天。”陆平陪他饮个痛快,干脆换成大碗来喝,一看就是洒脱爽快。
“过几天得到音讯后我要去趟东尘府,你们就待在晋城这里,至少不像荒郊野外,安全能得到保障。”苏元坐下后开始计划之后的事。
他一再强调从长计议,不仅是说给李世元听,也是在告诫钟真不要被杀戮蒙蔽双眼,此时没有准备去找元府报仇那就是送人头。
“不靠谱的,东尘府该是在晋城的上方,以前有运货的找了三天三夜都找不到东尘府所在何处。”陆平酒量惊人,众人皆醉,唯他不醉,他接着对苏元说道:“明天我带你去见我的表叔。”
“你们不必担心,我的表叔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晋城,那里的院落很隐蔽,早些年间就是荒废的果林。你们既然要在晋城里立足,那就肯定要有一处能进能退的地方,不然迟早要被人一波带走。”陆平和苏元等人站在同一条线上,他是言语上听起来不靠谱,但却是最值得信任的。
“你的表叔谁啊?”苏元不禁疑惑。
“人称万事通!江湖里就没有咱表叔不知道的事儿,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万事通这个名号?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陆平吹嘘的没根儿没谱儿的,嚷嚷着明早就要带苏元去见他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