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偶尔袭来,寒意刺骨,四周空无一物,了无生机。
唯有那对伫立雪中的伉俪和脚边的一只紫狐。
至于那匹骏马,在距不周山十几里处,便给它寻了户人家,好生喂养去了。
原先这一路上,竹卿为加快行程,常常暗中施法,使其日行万里。若是有缘,骏马也应得道开了灵智。
奈何一举一动依旧皆未有开智的现象,想来,也只叹无缘罢。
竹卿一身水蓝色收腰长裙,外披着朱红金边的大氅,头戴着兜帽,面纱已被取下,整个身影都隐在大氅里,小小的一团,像极了糯米团子般,软软糯糯的,瞧着愈发的娇小。
她脚边的醉娆,一心想着钻入竹卿的大氅里取取暖,奈何刚触其裙摆,就被一只穿着黑色靴子的大长腿踢开。
醉娆一双狐狸眼愤怒的瞪着大长腿的主人,却怒不敢言,只能撇撇嘴,委屈巴巴的卷缩着身子。
没办法,谁叫那日做了恶梦,好死不死的提前惊醒,扰了在亲昵的二位。
扶笙脸皮厚,遂觉得无伤大雅。
奈何竹卿是个薄皮子,当即脸红似血,羞的不愿抬头。
后来一恼,再也不许扶笙近身了,否则便再也不跟他讲话,不跟他好了。
叹!叹!叹!
如今便也不许它靠近竹卿,还时不时的抓着它出气,真不是人呐!!!
扶笙一身玄色锦袍,肩宽窄腰,墨发仅用一根竹簪子束起,容颜如画,望着少女眸光温柔,一张俊逸至极的脸庞挂着淡然清雅的笑意。
竹卿躲在兜帽里的小脸有些呆愣,动作有着些许的迟缓。
没办法,她最怕的便是冷冽的寒冬。不,应该说是整个蓝桉谷,皆惧这雪花飞舞的模样。
即使这不周山的飘雪不及蓝桉谷的三分之二大,即使这寒风也不如蓝桉谷的冷冽刺骨。
可她还是觉得冷极了,或许这便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吧,杯弓蛇影,令她望而生畏。
.......
扶笙看着这呆愣可人的模样,忍不住的调侃着眼前的少女道:“今朝与卿儿同淋雪,此生定会共白头。”
只见少女原本被冻的苍白的双颊,瞬间滚烫无比。
魅狐瞧着,抬起前爪捂住双眸,故作夸张道:“哎呦呦,这人瞧着一本正经的,说出来的话腻腻歪歪的,真羞人。”说完还悄悄的瞄了你侬我侬的二位,狐狸眼眨了眨,心中酸溜溜的,羡慕极了。
竹卿一听,小脸瞬间红到了耳后,嗔怪的看了扶笙一眼。
红唇微抿,一股羞意涌上心头。
她似乎,也开始奢望了。奢望着与他共盟鸳蝶,白首永偕....
半响,竹卿脸上的热气才悄悄褪去。
低头若无其事的看着脚边的醉娆,转移话题问:“你要找的人,在不周山何处。”
醉娆闻言,放下了前爪,顿时有些心虚的在雪地里抓了两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划痕。
垂着脑袋,闷闷道:“不周山的摆渡边。”
世人皆知不周山乃人间通往天界的唯一通道,却鲜少知晓不周山还隐藏了个摆渡边。
摆渡边,禁锢着的是三界无法得到超度的魂灵。这些魂灵要么是生来便唯有杀戮的毫无人性的恶兽,要么是三界中为非作歹不得超生的恶者。
无论是哪一种皆是不得善终。
醉娆看着脸色越来越低沉的竹卿,连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不曾做恶过的,真的。”
“若非如此怎会入摆渡边。”竹卿双手抱胸,显然不信。
醉娆吸了吸鼻子:“他是为了我,才去的摆渡边。”
“他叫目连,是个凡间修行的和尚王爷来着。我初到人间,修为又是个半吊子,那日饿的厉害,就起了心思,想吸凡人的精气来着,没想到被他捉了去。
他念我是初犯,便饶了我一命,还给我找了好多吃的。我便一直跟他,他也没赶我走,索性我就赖上他了。
后来我俩两情相悦了,可他那个师傅只有他一个弟子,不许他还俗,甚至还要对我动手。
他为了救我,便设下了佛图咒,自请去了摆渡边。他师傅更气了,便对佛图咒加了一道,让我永远只能困在里面,而且只要动用术法,就会被追着劈。说好的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呢,简直狗屁!!!”
醉娆说完还愤愤的骂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竹卿道:“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才想救他出来。而且这些时日你们在我跟前腻腻歪歪的,丝毫不晓得我和他的相思之苦。”
说完,还委委屈屈的故作抽泣一声。
竹卿依旧双手抱在胸前,神情有些半信半疑。
而扶笙则是一脸悠哉模样,手指摩擦着衣袖,时而微眯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醉娆看着半天不说话的两人,竖起的耳朵和尾巴渐渐下垂,最后整只狐狸躺进雪里,凄凄惨惨戚戚。
“嗷~,如果着实让你们很是为难的话,我亦不会强求的,没关系的。反正这相思之苦,我也受了好几千年了。若实在无法相见,那我便留在这里好了,好歹能离他近些,嗷呜呜~”
一旁的竹卿和扶笙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满头黑线,他们都还没说什么呢!!
特别是扶笙,额角青筋凸起,只觉得耳边聒噪极了。
干脆捏了个消声诀罩在那个哭天喊地的狐狸上,顿时觉得清静了许多。
看她这架势,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
还顺道抬手幻化出桌凳,拉着竹卿坐下以雪煮茶,好不悠哉。
于是,白雪皑皑的不周山上,一只紫狐躺在雪中,叫声悲凉,哭的很是凄惨,而身上的消音诀隔断了这些声响。
旁边坐着一对俊男靓女,饮茶谈笑,岁月静好,气氛融融。
过会,竹卿睨了一眼还在嚎啕大哭的醉娆,有些不忍,扯着扶笙的衣袖道:“她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扶笙抬手,将竹卿头上的兜帽又拢紧了几分,慢悠悠道:“她待会就会自个好了。况且啊,她对咱们总是有所隐瞒,这次便当做教训好了。”
竹卿微微点了点头,觉得有点道理,便移开视线。
与扶笙一起饮着暖茶,赏这雪景。虽然白茫茫的一片,没啥好看的,但是两个人一起的话,也就莫名的好看起来了。
良久,悲痛万分的醉娆总算觉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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