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儿!”
李乘风轻轻呼唤了一声。
“你……是谁?”
张叁用他那双被岁月长河浸泡过的眼睛,疑惑看着李乘风。
“叁儿,我是李乘风啊。”
“李乘风?好熟悉啊。”
“叁儿,你精神状态很糟糕,别在外面乱跑了,赶紧回家吧。”
“家?”
张叁怔了怔神,混乱的意识像是忽然清醒,盯着李乘风,幽幽道:“家,早没了。”
下一秒,意识重归混沌,“这位大人,你可曾看见过我家坤儿?”
李乘风摇摇头。
“大人,你要是遇见我家坤儿,就跟他说,他爹一直在等着他呢。”
“好。”
李乘风目送张叁远去。
眼睛一眨不眨。
似是要将这位曾经同僚的背影,牢牢烙印在心上。
从这天起,李乘风再也没见过张叁。
他或许出了京都,去更遥远的地方寻找儿子。
或许在一个普通的清晨,死在一条无人在意的巷道。
凤丘街。
监察司。
风雪楼。
“乘风,咱们得有十年未见了吧。”
“嗯。”
衣冠胜雪的年轻男人盘坐虎皮毯上,手里捧着李乘风熟悉的《一品娇娘》,怀里卧着那只十几年前的金丝虎。
橘猫已经很老了,黄白相间的毛发不在茂密柔顺,一双混浊老眼连睁开都显得费劲。
对楚公温柔的抚摸,也不在做出摇晃尾巴和发出呼噜声的回应。
李乘风这十数年来,之所以与楚公保持距离,原因很简单。
这天下,从不会有不朽的王朝,不朽的世家。
更不会有不朽的监察司。
不论监察司,还是楚公,终有被清算的那一天。
楚公是李乘风见过的、最深不可测的人,他心里自是一清二楚。
所以这十数年来,亦未打扰过李乘风清静的修炼生活。
“乘风,老皇帝要死了,京都将乱,带着你叔叔回宝瓶州吧。”
“楚公,一定要反吗?”
“反,于绝境中施以雷霆手段,窃取那一缕稍纵即逝的生机。不反,则十死无生。”
楚公看着李乘风,面如静湖,道:“乘风,你觉着我会是那种对赵雪楼俯首称臣,然后乖乖受死的人吗?”
李乘风摇摇头,“不是。”
“可楚公,我能感觉到,你并不想当皇帝。”
闻言,楚公微微一笑,“谁说我想当皇帝了?”
李乘风无言以对。
无论如何,自己怎么也看不透楚公,猜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
离开监察司后,李乘风一路疾走,来到京都外城桃叶巷。
推开院门。
年逾古稀的叔叔李研石,正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晒太阳。
三十年前,李乘风十九岁。
那时叔叔还是一个身强体健爱玩刀的男人。
三十年后的今天,叔叔却成了一位拄着拐杖,晒不够太阳的独臂白发老翁。
“叔叔。”
李乘风轻手轻脚来到叔叔身旁。
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
该死,还活着。
“乘风,你咋又来了。”
睁开沧桑眸子的李研石无语道:“别看叔叔今年六十九,然身体健朗的很,还有十几年可活。”
“你别天天往我这跑,总担心我死没死。”
李乘风先是嘿嘿一笑,
旋即面色一变,沉声道:“叔叔,皇帝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