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有立春大人,将早已心灰意冷的孩子此绝望的边缘拽了回来,现在的夏还寒,早已是冷血无情的历师了。
鸿雁还记得,立春大人,最爱的,就是烤全羊。
草原习俗,天灾后大难不死,总是要举行仪式,载歌载舞,感恩劫后余生。
为了贪一只烤全羊,夏还寒不顾鸿雁的劝阻,在部落首领的劝说下,换上了草原儿郎的服饰,只是那一头银发,与这衣服,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的乍眼。
好在夏还寒有自知之明,寻了个僻静处,与鸿雁一人一鸟,逍遥自在。
“那孩子,好像和你很熟嘛。”
醉意袭来,夏还寒眼中已是有些混沌。
“他母亲走得早,便将他托付于我。”鸿雁回道。
“终究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先前见他独自一人牧羊,身形单薄,连御寒的衣物也是缝缝补补,还以为他母亲一族,嫁得是草原普通人家,却不曾想,是首领的儿子,而且是最小的儿子。”
“草原部落,向来崇尚武力,他自出生起就体寒多病,习不了武。”
“所以即使他母亲生前得宠,死后便再也护不住他,久而久之,连自己的父亲,也对他置若罔闻。”
鸿雁点了点头。
“哎,倒是与清明,挺像……”
“恩公恩公!小雁儿!”
他们特意选了僻静处伤春悲秋,却不曾想还是被那毛头小子找着了。
只见他小小的肩膀上,扛着一袋东西,也瞧不出里面藏在什么。
那小孩果真是身体不好,走了这些路,便已是气喘吁吁。
当他顶着满头大汗,冲着夏还寒咧嘴笑时,夏还寒心里忽然一阵心疼。
“你跑这里做什么,你的病还没好,外面天寒地冻的,还乱跑。”
“我怕恩公你们先走了,我还没来得及报恩呢!”小孩儿笑着道,“还好您和小雁儿还在!”
夏还寒帮他把肩上足有他一人高的袋子取下,方道:“放心,我有礼物给你,不会那么快走的。”
“礼物?”小孩儿高兴坏了,抹着眼泪,笑着道,“自从娘亲走后,除了小雁儿,就没人送过我礼物了,谢谢恩公!”
夏还寒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用哄大寒般温柔慈爱的语气,说道:“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谢谢你的烤全羊……”
……
雪山深处,月光皎洁,照的黑夜胜似白昼。
夜深人静时,稍微一点声响,便会惊扰了山鸟。
虽说这山鸟,只有一只鸿雁。
“你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别吵着我的月泉。”
鸿雁:“……”
“不就是不小心炸了个山头吗,此处山林丛深,荒无人烟,不会扰民。”
鸿雁:“……”
“再说了,这月泉敏锐的很,你大呼小叫的,会把它吓跑的。”
“……”鸿雁心道,你才是吓跑它的始作俑者吧?看看谁管炸了个山头,叫不小心?叫不就是?
“小寒大人,差不多得了,该走了。”鸿雁鸣叫道。
“容我再装一瓶。”
他已经装了整整十余瓶了,这月泉的水,都快被他薅干了,鸿雁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大人你,给了那孩子什么?”
离别前,夏还寒给了那牧童一条项链,那项链上挂着一块日冕,是白玉做的,甚是好看。
当然,他们小寒大人是不可能单纯送一条项链的,这其中,绝对有深意。
“他不是不善武吗,底子不好,若我强行拔苗助长,只会适得其反,所以,要想他在草原受到重视,只能另辟蹊径,刚好我也需要这么一个人,来替我缓解草原的天寒地冻。”
鸿雁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对游牧民族而言,他们除了崇尚武力,最在意的就是‘天意’。中原尚有得民心者得天下之说,对于得民心,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让他们过上富足生活,在农耕时期,天象便显得尤为重要,在草原,亦是如此。”
“哦!所以说,大人是让那孩子带着草原人种田!将草原变成江南水乡?”
“……”夏还寒真没想到,这只雁,已经到了逆天改命的高度。
“你这想法倒是不错,或许几千年后,会成为现实,但是眼下,我只是让那孩子,成为草原最负盛名的占卜师。”
“占卜师?”鸿雁半知半解。
夏还寒道:“武者千万,而占卜难求,那日冕,可测四季变化,气候冷暖,可观草原天象,风霜雨雪。若我替他们解决一次的极端天气,也就只有一次而已,所以我在那孩子脑子里灌输了各种游牧农耕知识,并嘱咐他用当地语言编撰成册,口耳相传,只要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便能合众人之力,缓解极端气候。”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鸿雁拍翅叫绝道,“大人您真是高瞻远瞩!”
“好啦,别拍马屁了,接下来我要去个地方,明日便不是你值守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夏还寒终于在月泉干涸前,准备打道回府了。
鸿雁还在感叹他家大人的厉害,一晃神,就被夏还寒拽出了雪山。
待他习惯性地往后瞧了一眼,一不小心就瞧见了瞠目结舌的一幕:
那山头,居然自己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