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五百年,南北朝北魏后期,北魏都城,洛阳。
夜接朝云,华灯高宴,金樽清酒如痴如醉,玉盘珍馐应接不暇。
这一方纸醉金迷伪装的歌舞升平,瞧着像是个笑话。
今日宫中突然设宴,只因一人。
那人困于高台之上,未曾睁眼,可透过那双紧闭的双眸,却清清楚楚地窥得眸中冰冷,似睥睨天下苍生。
他足尖轻点,身形微悬,脚下一朵红梅盛放,梅心似有佛光。
高台之下,数百张脸,面面相觑,皆无喜色。
除了三人。
皇帝,天师,太子。
皇帝举杯,欲敬台下大臣。
“今日大喜!天师抓获一人,此人,可助我们结束这南北乱世,助我拓跋氏,一统天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御花园内,数百大臣,声音此起彼伏,毫无默契。
皇帝微笑的脸冷了下来,悠悠道:“今日大喜,爱卿们不喜?要不朕诛个九族给爱卿们乐呵乐呵?”
大臣们啪地一声跪了下来,磕头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皇帝冷着张脸,不像是想网开一面。
太子道:“父皇,今日大喜,见了血光怕是不吉利。”
众大臣感激涕零,忙又求饶,“求陛下网开一面!”
皇帝敛着眼道:“朕再问一遍,你们喜吗?”
“喜喜喜喜!”众大臣异口同声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很好,众爱卿平身吧。”
大臣们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道可算保住了九族,忙识趣地谢道:“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多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拿茶盏的手一抖,一阵头疼。
皇帝刚刚回暖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我看今夜月明星稀,你们还是跪着吧。”
众大臣:“……”
天师道:“陛下,今日谋事,的确不宜见血光,依臣看估计是天气过于严寒,大臣们话说不利索,才说错话的。”
说错话的众大臣低着头不敢再说一句。
皇帝的脸色好了些,高抬贵手道:“起来吧。”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松了口气,心道这一场差点掉脑袋的插曲总算是落幕了。
“太子哥哥,父皇刚刚不是都消气了吗?怎么又生气了?”坐在太子身旁的小公主不解地问着自家哥哥。
太子附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他们感谢父皇就行,偏偏带上哥哥我,这不是找死吗。”
“哦哦,原来是这样。”小公主懵懂的眼神中仍是充满着疑惑。
这时,席间忽然有人站了起来。
“不知天师是如何抓获此人的?”
问话之人名唤林何,是钦天监掌事,也是天师弟子,向来以天师马首是瞻,此番明知故问,不用猜想,也定是他师父授意。
天师摸了把花白的胡子,装出了一副诡异莫测的样子,良久才道:“此事还要多亏太子殿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赔笑的太子。
“咳咳。”太子假喜的眼神有一瞬间闪躲,很快便挂上了并不怎么真心的笑,敷衍而尴尬地表示,“阴差阳错。”
一个时辰前,御书房外。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骆公公守在门外,瞧着拎着吃盒的太子,多少有些惊讶。
太子道:“这些天小寒,又临近腊八,父皇从前总爱喝白马寺腊八粥,今日我特意去求了份来,想着给父皇尝尝。”
他这一番孝心,任谁见了都会夸赞几句,可偏偏骆公公就和见了鬼似的。
这也不怪骆公公心生疑惑,实在是因天师之事,太子不给这位九五至尊添堵就已经是奇迹了。
“让太子进来吧。”御书房内传出个声音,气息颇为不稳。
“是。”骆公公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旁。
小寒过后不足半月,便是除夕,宫内素裹银装,配上那喜庆的张灯结彩,倒是多了些凡间烟火气的热热闹闹。
几个宫女在挂着灯笼,前前后后已经换了十余个位置,愣是寻不到恰到好处。
太子见父皇呼唤,拎着食盒准备去进献孝心,却在路过灯笼时,抬头多看了几眼。
就在那几眼之际,一个宫女拨弄的灯笼猛然掉落,好巧不巧地,砸在了食盒之上……
那灯笼点着烛火,一碰食盒,瞬间点燃。
骆公公最先反应过来,一边高呼走水了,一边安排着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