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让这话说得着实没有一点信服力,可苏叶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由着他,压根儿就没别的选择。
太阿门弟子等级划分极为严格,想要成为一名亲传弟子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苏叶垂着脑袋自顾自地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觉着,顾清让定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让自己成为亲传弟子。
一想到这一层面,苏叶那几乎都要纠成一团乱麻的心终于舒展开了,她也懒得再去纠结顾清让这般突然跑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此时的苏叶只当顾清让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闲来找她消遣,压根儿不知明日会有一个怎样的惊喜在等着她。
翌日清晨,苏叶与往常一样拖着尚未睁开眼、仍捂着嘴在打呵欠的白芷往大殿跑。
大殿平日里很是冷清,今日却像是出现了另一种打开方式,殿前的空坪里甚是显眼地“藏”满了本该各司其职的杂役弟子。苏叶与白芷现在与大殿尚有些距离,不晓得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那些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却又拼命抻着脖子探着脑袋往殿内看的杂役弟子判断出,今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那些杂役弟子的举动究竟有多引人注目呢?连困到走路都睁不开眼、一路纯靠苏叶拖过来的白芷都瞬间清醒了,她瞪大了一双犹自带着血丝的眼,一脸蒙地问了句:“苏苏,我们是不是来错地儿了呀?”
苏叶并未回她话,依旧拽着她径直朝前走,待踏入大殿的刹那,苏叶又整个人都惊呆了。
不为别的,只因此时此刻,顾清让正一脸假正经地杵在高台之上。
苏叶目光扫去之时,顾清让的视线亦刚刚好落在她身上。
苏叶不知此时此刻的自己究竟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却十分清楚地看到了隐藏在他一本正经假象下的得意。
兴许是苏叶在门口杵了太久,已然完全清醒的白芷连忙用胳膊肘捅了捅苏叶,压低声音问了句:“苏苏,你怎么啦?”
苏叶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是没由来地一阵心悸,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果然,这个预感才生出不久,顾清让的声音便突然从苏叶头顶飘来:“师妹昨夜睡得可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就像是一个打心底里关心师妹的师兄。
顾清让这厮生了副极好看的皮囊,这点毋庸置疑,他再这么一笑,可真真是叫人明白了何为千树万树梨花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游魂似的在苏叶耳旁飘,连白芷都不知在何时捏住了苏叶的胳膊,白芷虽表面上看着比旁人要淡定,可她那不停掐着苏叶胳膊的手指早已出卖她的内心。
<!--PAGE 9-->
苏叶真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就这么成了顾清让的师妹。
顾清让仍站在台上望着苏叶,苏叶始终不曾去接他的话,而是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他。
人或许能说谎,可他的表情总会露出什么破绽。
苏叶盯着他看了很久,他的笑意却从始至终都不曾收敛半分。
顾清让这张脸其实长得很冷,不论眼角眉梢还是他的面部轮廓,均能用一个“冷”字来概括,可为什么生得这般清冷的他一笑起来就会有种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感觉呢……
苏叶的思绪早就跑偏了,此刻不论是殿内还是殿外,都响起了细碎的谈话声。白芷又拿胳膊肘捅苏叶,苏叶撇头望去,只见她笑得一脸暧昧:“大师兄和小师妹。”微微上扬的尾音充分暴露了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八卦之心。
苏叶深深叹了一口气,深知自己大抵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尚不知他目的之前,苏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是了,苏叶的日子向来过得糊涂,从前有苏木在,被他有意无意地折腾,方才记住了一些事。
苏叶就这样被顾清让轻而易举地领走了,成为这批精英弟子中的头一个亲传弟子。
苏叶不知,她这一走究竟在太阿门中掀起了一场多大的风浪,她只知顾清让当日所说之话大抵不是假的。
他费尽心思让她做自己的师妹,大抵是真为了更好地看着她,可她仍是不明白,以他太阿门首席弟子的身份怀疑一个人是魔宗细作,直接杀了便是,何必要折腾出这么多事?
当然这种事不仅仅苏叶不明白,连顾清让本人也处于一种十分迷茫的状态。
他虽涉世不深,却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遇到这种事只需告诉门中长老便可解决,而他却像是突然魔怔了似的,和那魔宗小姑娘一来二去纠缠不清。
顾清让与他师尊所居之地名唤无妄,是个深不可测的山崖,崖底别有洞天,有湖有山,有竹有茅草屋三两间,完全就是苏叶看的那些话本子中所描述的高人隐居之地。而顾清让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一住便是十六年,直至三年前方才离开这里,见到外面的世界,他那在苏叶看来有些奇怪的性子便是这样养成的。
今日的顾清让看上去心情格外好,载着苏叶御剑而行的时候,不停说着他的儿时趣事。
或是在茅草屋里点火烤肉不小心烧光了他师尊的胡子,或是蹲在湖边喂鱼却弄死了湖中足足十二尾千金难求一鱼鳞的隐灵鲤……
他站在苏叶前方,苏叶看不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风不断从她身旁掠过,吹散了他的话语,只余零零碎碎几点落入她耳朵里,可纵然如此,苏叶也听了个大概。
也就是现在,苏叶方才知晓,原来太阿门的首席弟子是这样玩着水搓着泥巴长大的,甚至他到了十六岁那年方才见到无妄崖外面的世界。
<!--PAGE 10-->
而十六岁的苏叶又在干什么呢?
除却杀人,她竟回想不起一件清晰的往事。
是了,苏叶的日子向来过得糊涂,从前有苏木在,被他有意无意地折腾,方才记住了一些事。
后来连苏木都不在了,她生命中所剩的便只是不停地杀,不停地杀……
顾清让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苏叶的思绪则来回飘**不停。
风擦着苏叶的脸颊不停地摩挲,力度不大,却仍能使她睁不开眼。
今日的天很蓝,通透至极,宛若一块不掺一丝杂质的宝石,苏叶与顾清让皆穿一袭白衣,御剑穿梭在碧空中好似一对神仙眷侣。
顾清让这会儿就像一个憋了八百年的话痨,他声音虽好听却这般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活似正在“念经”的唐僧,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苏叶听得昏昏欲睡,就在她即将趴在顾清让背上睡着之际,忽闻一道明显带着喜悦的声音:“咱们到了。”
苏叶微微一怔,即刻睁开了眼与顾清让拉开些许距离。
顾清让停在了一间貌不惊人的茅草屋前,笑吟吟地指着它道:“师妹,这就是你的闺房了。”
反正在魔宗,苏叶住的也是茅草屋,对此,她毫无意见。
只不过苏叶还有别的话要与顾清让说,她那空洞洞的眼顺着顾清让的胸襟一路上移,最终落至他脸上,与他的目光平行:“你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让你家师尊收我为徒?”
大抵从没想过苏叶会问这种问题,顾清让明显愣了一愣,隔了好一会儿才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几乎要将苏叶气死的话:“我家那老头如今正在闭关呢,无妄崖的一切还不都是我说了算。”
苏叶眯了眯眼,明显有杀气从她眼中溢出,可一想到自己压根儿就打不过这人,她刚溢出的杀气又悄无声息地散去了。也罢,也罢,好汉不吃眼前亏,总之,这笔账她记下了。
苏叶不想搭理顾清让,却又不停在心中猜想顾清让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自打搬进了无妄崖以后,苏叶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的苏叶住在魔宗,虽时不时要被“请”出去杀几个人,却也算得上是逍遥自在,待到苏木不在了,苏叶更是堪称无法无天。即便是后来入太阿门成了精英弟子,日子也依旧算得上是滋润,哪像现在,日日天还没亮就被顾清让给吵醒了。
都说一件事若能坚持二十八日以上,那么这件事便能成为一个习惯。
这不,还不到第十日呢,苏叶就每日卯时不到便醒来了。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每日一睁开眼便被一张硕大的脸遮蔽了视线,有时正对着苏叶眼的是一对幽深不见底的鼻孔,有时是一双散落星辰的眸,可更多的时候都是一块白花花……不知是哪儿的“零件”。
<!--PAGE 11-->
正所谓吓着吓着就习惯了,苏叶早就从惊慌失措过度成淡然自若,他若是再往她身上贴,她便一脚将他踹开,自顾自地起床穿衣。
这些天来顾清让一直都在尝试着教苏叶修炼,可她的经脉就像被堵住了一样,不论如何折腾,身体都吸不进一丝灵气。
顾清让是真觉得纳闷了。
修仙虽要看灵根,可但凡是活物就不存在一丝灵气都吸不进的情况。
这么多天下来,顾清让几乎都要怀疑苏叶不是人了。
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顾清让每日守苏叶守得越发勤了。
他这么一守倒还真发现了个问题,从前不论是苏叶自己还是他,都觉苏叶之所以这么弱,不过是因为没有灵根,却没想到苏叶非但有灵根,甚至那灵根的质量还并不比他差。只是体内有个类似锁灵咒的玩意儿锁住了她的灵根,以至于她无法像正常修士那样修炼。
弄清前因后果的顾清让左手捏着苏叶的手腕继续探脉,右手轻轻揉着自个儿皱成一团的眉心,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喃喃自语:“堵住你灵脉之物并非锁灵咒呀……可别说,你这状况还真不似个活物,可究竟是什么东西阻止了你的灵气输出呢?难道说……修魔之人都会变成你这样?”
这个问题苏叶压根儿就没想过,自然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话。
顾清让倒也习惯了苏叶这性子,不接话就不接话呗,反正他也就偶尔话多。
顾清让想是这么想,却始终未收回那只搭在苏叶脉门上的手。
此时恰是清晨,昨夜又刚刚好下了一场小雨,整片竹林都被浸得湿漉漉的,一眼望去,一片沁人心脾的翠绿。
顾清让不说话了,苏叶又习惯性地开始发呆,她的目光依旧空洞,直愣愣地盯着头顶那片串满水珠的碧绿竹叶。
她发呆发得正在兴头上,右手掌心倏地一凉,甚至还带着点润泽的手感,那凉意就这般猝不及防地顺着她掌心一路传至全身。
不知道被顾清让在自己手中塞了个什么玩意儿的她慢吞吞将头低了下去,只见掌心躺着一块表面光滑带着丝丝凉意的墨玉。
苏叶不懂,顾清让这又是玩的哪出?
相比较最初遇到她的时候,苏叶的表情其实已经有了很丰富的变化,尽管那些变化在旁人看来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对顾清让来说,每一次都是不小的惊喜。
譬如说现在,苏叶的表情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而他却十分清晰地捕捉到了苏叶眼中的那一丝变化。
像是突然看透了苏叶的心思一样,顾清让的唇又微微掀起,用他那清润的嗓音道了句:“此为敛息玉,只要你将它佩戴在身上,便不会泄露一丝魔气,哪怕是我师尊都看不出你是修魔者。”
他没说出口的是,此物得来究竟有多不易,外界又有多少修魔者觊觎此物。
<!--PAGE 12-->
苏叶从来都不是傻子,她虽不谙世事却也不会不懂这样一件宝物究竟有着怎样的价值,敛息玉明明泛着凉意,可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它烫手。
她并不想平白无故乱收顾清让的东西,可这敛息玉又恰好是她如今所需要的。在普通人面前她或许能掩住身上的魔气,可顾清让的师尊是何许人也,整个修仙界的泰斗,在他面前苏叶几乎无所遁形。
一股道不清的陌生情愫骤然涌上心头,苏叶呆呆地盯了顾清让许久,方才讷讷出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怕是连顾清让自己都说不清,他只是不想让苏叶身份败露遇到危险罢了,可这种话又该如何说出口呢?
真叫人难为情呀……
顾清让想了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再去想了,兀自低头望着苏叶,又哪会想到此时的苏叶正仰头望着自己,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仿佛染上了一层水汽。她本就不高,脸蛋又肉乎乎的,从顾清让的角度望去她简直就像一颗软软糯糯的糯米团子,偏生这糯米团子的发又生得极好,又黑又密,这样的发披散在肩上最是好看,可苏叶的头发永远都盘成圆圆的道髻顶在头顶,如此一来她本就圆乎乎的脸蛋显得越发圆,看得人心里痒痒的,只想上去捏一把。
顾清让有贼心没贼胆,目光在她肉乎乎的脸蛋上扫了好几个来回,最终还是生生克制住了这不安分的念头,转而将手搭在了她头顶同样圆乎乎的道髻上。
待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特殊触感时,顾清让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顿时爬满他手臂。
他这样过激的反应不是因为感觉到了不适,反倒是因为这手感着实太舒适了,以至于等他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一件怎样的事时突然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身子如同石化了一般僵在原地,而被他当作小猫小狗一样揉着脑袋的苏叶则犹自思量着该不该趁现在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
各怀心事的两人就这么僵在了原地,就在苏叶觉着着实忍无可忍之际,顾清让忽然十分欠揍且发自肺腑地眯着眼感叹了句:“啊……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的柔软。”
他没敢告诉苏叶的是,其实打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便觉着她的脑袋一定很好撸,脸蛋一定很好捏。
听到那话的一瞬间,苏叶起先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结果顾清让这不怕死的又伸出了“爪子”在她脑袋上揉一揉。也不知究竟是怎的,他这一揉,苏叶便觉自己整块头皮都是麻的,一股子异样的感觉顺着后脑勺一路蔓延至尾椎骨,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如同雨后春笋一般钻出来。
苏叶突然之间也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撇开脑袋,躬身躲开他的“禄山之爪”,并且瞪大了眼睛,紧张兮兮地捂着脑袋往后退,边退边支支吾吾地说:“你……你……把我骗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摸我头吧?你别是个变态啊!”
<!--PAGE 13-->
顾清让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心事就这么轻易地被苏叶看透了,可他才不会就这么承认呢,再怎么都得替自己辩解呀。可他这人素来不善言辞,加之他又心虚得很,思来想去,最后竟只憋出一句:“哎,你别躲呀,让我再揉揉呗!”
这下苏叶可真没法忍了,破天荒地朝顾清让翻了个大白眼:“揉你个棒槌!要揉揉你自己的狗头!”
苏叶想,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否则堂堂太阿门首席弟子又为何会像被人下了降头一样,追着她漫山遍野到处乱跑,就仅仅是为了摸她的脑袋。
这样的感觉太过荒谬,每一段剧情、每一句台词都像做梦一样匪夷所思。
苏叶素来不喜与人亲近,即便是与苏木,两人相处不是打架之前便是打完架以后,可眼前之人换成了顾清让,苏叶是怎么都不敢与之拼命的,可她又不想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被占了便宜,故而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跑!
是了,顾清让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像兔子似的撒腿跑了。
于是,接下来的画面就很美了,苏叶不停地跑,顾清让则像一条盯准了肉骨头的恶犬般锲而不舍地追。
苏叶简直欲哭无泪,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朝这种方向发展。她不知自己究竟被顾清让这样追着跑了多久,只知当她与顾清让一同翻过茅草屋对面的小山坡时,远处与天连成一线的黛青色山峦突然冒出了紫烟,不过刹那之间那片天便被染成紫色,原本悠悠飘浮在天边棉花糖似的云朵也被夕阳染成了金黄色。苏叶一时间都看呆了,凤鸣鹤唳之音远远自山的那头响起,金色的祥云开始不停变换,由一朵圆圆胖胖的开始往外拉扯,最终变换成瑞凤的模样,在一片紫气升腾的天空里不停地穿梭。
就在苏叶愣神的空当,顾清让终于追了上来,趁苏叶恍神之际按住了她的肩头。
苏叶整个人一缩,才欲转头挣扎,便听顾清让毕恭毕敬喊了句:“师尊。”
苏叶不禁又是一愣,转了一半的脑袋再度默默转了回去。
一个蓝袍男子出现在苏叶眼前。
蓝袍男子正是顾清让的师尊,他明明须发皆白,那张脸却宛如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般俊秀,他与那些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唯一的区别也就是头发白了些。若要再去深究,那便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绝不会如他这般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纵然苏叶先前有听顾清让唤他一声“师尊”,可当苏叶真正对上他眼时,仍未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而眼前这位尊者大抵也是不明白苏叶究竟是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睁大了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细细将苏叶打量着。
凭良心来说,苏叶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纵然是在美人如云的修仙界,她那容貌也依旧出挑,更为难得的还是她身上那股子美而不自知的淡然。
<!--PAGE 14-->
顾清让师尊打量苏叶的时候,苏叶亦在打量他。当然以苏叶的个性,除却觉着眼前这位长得可真凶、道行定然很深一定不能招惹之外,啥也没看出来。
苏叶与他就这般大眼瞪小眼瞪了老半天,谁都不曾开口说话。
气氛突然就变得很奇怪,还是顾清让打破了沉默,他从苏叶身后绕了过来,对师尊道:“师尊,徒儿替您收了个小徒弟。”
顾清让这番话说得很是淡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根本就是奉自家师尊之命收的苏叶。
苏叶有一瞬间的迷茫,可顾清让这话才落,紧随而至的便是他家师尊的一声咆哮:“什么?你这小畜生给老子把话说清楚!”
哪怕是淡定如苏叶都被师尊开口与不开口时的反差给吓了一跳。苏叶又连忙抬头去看那位尊者,却见他那双原本狭长的眼已瞪得溜圆,宛如两颗圆乎乎的龙眼,再配上他那张脸,着实充满喜感。
苏叶本就不想在这鬼地方多住,却又碍于顾清让的**威敢怒不敢言,他这位师尊出现得倒是及时,苏叶暗搓搓在心中想着,这位尊者若是一言不合就将她丢出无妄崖才最好。
顾清让师尊的大发雷霆着实令苏叶心中狂喜,她面上却依旧不为所动,依旧杵在一旁静静等候下文。
师尊瞪了半天的眼,才终于气鼓鼓地拿眼角剜了苏叶一眼:“老子才不承认自己有这种弟子。”
巴不得立马就被轰出去的苏叶才不会气,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故而在她刚听到的时候,几乎都要笑出声。而顾清让那里却迟迟都未有下文,实在等得不耐烦了的苏叶连忙又开口问了句:“那……我可以走了吗?”
也不知是苏叶这话问得太过直白,还是上位者的脾气都太过古怪,师尊听完苏叶这话,非但没有让苏叶立马滚,反倒越发恼火:“嗬,无妄崖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苏叶那双本还在闪闪发着光的眼立马就暗淡了。
时至今日,苏叶方才明白顾清让为何会这般胡搅蛮缠,只因他有个更加胡搅蛮缠不讲理的师尊呀。
苏叶的目光始终黏在那位尊者身上:“可您并不想收我做弟子,我在这儿大抵也只会碍您的眼吧。”
苏叶以为自己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那位尊者怎么着都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吧,而他却与自家弟子一脉相传,先是捋着两绺胡须朝苏叶发出一声冷哼,再十分出人意料地吐出一句:“呸!呸!呸!老子才没这么说!”
苏叶简直一脸蒙,时至今日方才明白,何为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闹不明白这两师徒究竟想怎样,她本就不多的耐心早已被耗尽,才不管这两师徒究竟要不要放她走,总之,腿长在她身上,她若执意要走,他们还能把她的腿给砍了不成?
<!--PAGE 15-->
苏叶心中这般想着,倒也没蠢到真将这番心里话拿到台面上来说,顾清让那厮却又不晓得抽了哪门子的疯,跟戏折子里被负心汉抛弃的痴情女似的拽住苏叶的胳膊:“不行,你不能走!”
苏叶真是被这两师徒给弄烦了,当即便反问:“我为什么不能走?”
几乎就在苏叶说话的那一瞬间,师尊也一脸莫名地问:“对,你倒是说说看她为什么不能走?”
苏叶与那位尊师同时开口,顿时就把顾清让给问住了,他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想出个合适的理由,却张嘴便道:“无妄崖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
这两师徒大抵真都是傻的,如果可以,真想敲开他俩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不是糨糊。
苏叶深吸一口气,沉吟半晌,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是你非逼着我来的吗?”
听闻此言,师尊的神色变得越发微妙。苏叶与顾清让仍在僵持,他却莫名其妙地干咳了一声,随后,两眼放绿光地盯着苏叶,直盯得苏叶头皮发麻心里发毛。
他这变脸的速度也忒快,一会儿一个样,眼睛才冒完绿光,立马就笑得像朵**似的满脸褶子:“为师也不是不让你留下,只是你那师兄这般自作主张,未免也太不把为师放眼里了。”
苏叶心中已经开始冷笑,既不接话也不提问,一言不发地望着师尊,倒是想看看这对师徒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师尊也知道自个儿这样有失上位者的风度,又一脸心虚地掩唇假装咳嗽,咳了两下也不见苏叶有任何反应,后又开始装模作样地要摸苏叶灵脉。
太阿门首席弟子的师尊自然绝非等闲之辈,他手伸过来的那一瞬间苏叶本是想拒绝的,可她尚未来得及挣扎,手腕便已经被他扣在手中。
苏叶心跳明显加剧,眼皮颤了又颤,可一想到顾清让送的敛息玉仍在身上,她便觉安心不少。
苏叶下意识地抬眸去看顾清让,却见他眉眼弯弯望向自己。
他没任何表情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感,可他若是笑了,又无端令人觉着心安。
苏叶原本悬着的心就这般轻轻地落了下去。
她与他本该是敌对的关系,哪怕他双手奉上敛息玉有意替她隐瞒身份,她也知道自己绝不能百分之百地去信任这个人。
可有些时候,连她也不知究竟是为何,他竟能这般使她心安。
师尊的手在苏叶灵脉上探了好一会儿,结果却是越探嘴咧得越开,一双本就狭长的眼直眯成了两条细长的线。
苏叶体内所藏着的灵根毋庸置疑是最拔尖的那种,比起顾清让也不遑多让,加之师尊分明就看出自家弟子对这姑娘有意思,他自然不会这般轻易地放苏叶走。
<!--PAGE 16-->
总之,苏叶就这样被那两师徒给强行留了下来。
苏叶又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就是被这两师徒给害的,毕竟她的身份摆在这儿,纵然顾清让看起来再无害,他终究也还是一名修仙者,而她则是站在他对立面的修魔者,这是一道怎么也跨不过的鸿沟。
<!--PAGE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