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欢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循着香味回来却没见到苏折梨,颇有些意外,一挑眉头问:“那只小鹤妖呢?”
“唔,回妖界了。”陆饮溪漫不经心地说。
孟知欢莫名其妙:“怎么突然走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大概有急事吧。”陆饮溪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说。
孟知欢不顾及形象地坐在地上,嗤一声:“都不跟我告个别,真是没意思。”
陆饮溪但笑不语,依旧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正在烤一只野兔,没有规规矩矩地用火烤,而是用术法烤,在这种环境下,委实奢侈得很,而他一点也不见吃力。
孟知欢瞅他一眼,又一眼,见他老半天还没烤好,耐着性子翻来覆去地烤,而那香味越发浓烈,一直往她鼻子里钻,她忍不住了,眼巴巴地看着陆饮溪:“我好饿。”
陆饮溪注意到她的神情,眼底浮起笑意,依旧不急不缓地慢慢催熟野兔:“怕火光引来凶残的妖兽,你且忍一忍。”
等野兔彻底熟透,他方才将其小心翼翼地递到孟知欢手里。
“小心烫。”他说。
肚子饿得厉害,孟知欢哪里顾得上烫不烫,她胡乱吹了吹,刚想往嘴里塞,又顿了顿,撕下一小块递到陆饮溪嘴边:“你也没吃东西吧?”
陆饮溪笑容渐渐敛去,定定看着她。
在孟知欢开始不自在的时候,他倏地轻笑,张口接过,舌尖微微舔过孟知欢的指尖,她一颤,飞快地收回手。
他若有所思地细细嚼了嚼,嗓音有些低:“嗯,很甜。”
孟知欢目光闪了闪,低头咬了一大口,这才含混不清地说:“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吗?”
“我夸的不是野兔。”陆饮溪将最后一丝甘甜咽了下去。
孟知欢又咬下一大口,嘟囔:“对对对,夸的不是野兔,夸的是你自己的厨艺,在没什么调料的情况下,还能烤得这么香……”
“是你。”陆饮溪说。
孟知欢微怔,脸一烫,也抬眸注视着他,在他打算继续说话时,她又快速撕下一大块兔肉径直塞到他嘴里,啧一声,喃喃道:“你不是饿傻了吧?都开始说胡话了。明明知道我是魔王还这么说,要是让别的妖怪听到了怎么办?我岂不是丢面子了?”
陆饮溪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口,他一顿,也不恼,低道:“啊,可惜,没能尝到。”
孟知欢摸着自己微微发麻的指尖,轻哼一声,不再和他说话。
陆饮溪嘴角边噙着的笑越发深。
解决完午餐后,凝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孟知欢面上出现了一瞬的怔忪,她突然开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饮溪将最后一丝他们曾在此处歇脚的痕迹掩盖住,眉头蹙了蹙,这才说:“什么?”
“我说,明知道可能会有人来找我寻仇,也知道我此番是为了找人寻仇的,免不了要打打杀杀,为何还要和我待在一起?就不怕我连累你吗?”孟知欢问。
陆饮溪脸上依旧挂着浅笑:“知欢为何这样问?”
孟知欢摇摇头,打量着四周望不见尽头的茂密树林,说道:“从小我爹娘就不太管我,我阿爹处处拈花惹草,甚至在死之前,还在人界不声不响给我留了个妹妹。我自然知晓那个妹妹是无辜的,却还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我阿娘被阿爹气得生了重病,也早早离世。”
她露出一个习惯性带了点不屑一顾的张扬的笑,这才若无其事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也习惯了一个人,见多了各式各样的悲欢离合、背叛猜忌,见得多了,越发觉得自己眼里容不得沙子。”
见孟知欢难得如此正经地说这么一段话,陆饮溪收了笑,眼底莫名涌入一片阴郁,但这情绪很快散开,他颔首启唇:“嗯,在遇到知欢之前,我也是如此,一直孤身一人。”
孟知欢点头,语气平静得很:“所以,我是无法容忍一丝一毫的背叛和利用的,如若你……”
她停顿了一下,淡淡道:“如若你以后会离开,又或者……倒不如早早说清楚,断个干净。”
陆饮溪静了静,这才轻声道:“只要知欢不厌倦我,我便不会离开。”
孟知欢闭了闭眼,在心底叹息一声。
他对自己太好,自己终归是舍不得对他动手,也不知要拖延到何时?想劝他离开,好给日后的自己一个光明正大去寻仇的理由。
可他却……
孟知欢目光一凛,猛地现出鞭子,整个人的状态如临大敌,寒声道:“有人来了。”
陆饮溪也目光一凝,却已经来不及躲了。
话音刚落,便有三只体型硕大、凶悍无比的妖兽落在孟知欢面前,扬起阵阵灰尘。之前他们在上空盘旋时,尚不觉得有什么,此刻亲眼见到,方才觉得他们大得可怕,甚至比那日在宋昭辞小王爷府里看到的还要大上好几倍。他们浑身黑色羽毛,一双赤眼犹如铜铃。
他们看也不看立在孟知欢身后的陆饮溪,而是直勾勾瞪着孟知欢道:“你可是碧梧王孟知欢?”
那声音震耳欲聋,孟知欢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扬声答:“正是。”
陆饮溪微微拧起眉头。
其中一只最为硕大的妖兽上前一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气味腥臭难忍。
他的语气并不算客气:“碧梧王,你杀我妖界这么多人,打算如何补偿?”不待孟知欢开口便再度吼道,“不如我等也去魔界杀个几十上百人,就当这事从未发生过,如何?”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犯不着让整个魔界替我承担。”孟知欢脸色微微发白,“让你们妖王来与我说话!”
“妖王?”那妖兽觉得好笑,冷言冷语,“我们妖王先前主动去你魔界求和,你却转头屠我妖界无辜百姓,身为一界之主,说话真是毫无信用!我等虽然不知晓妖王是如何和你密谈的,但却知道,我妖界历来对魔界俯首称臣,可现如今却换得如此后果,碧梧王不该给我妖界一个交代吗?”
孟知欢暗自咬牙,心中愤恨难平。
她就是再迟钝也看出了这是个针对她设计的局,就等着自己往里钻。先是以求和为名引自己来风满林,再是告知自己错误的入林方式,自己即便再怀疑他目的不纯设有埋伏,也自信可以与之一战,却不料,对手不是神秘的鹿大人也不是强悍的妖兽,而是无数老弱病残的无辜妖怪,倘若对手是凶残的妖兽,她即便中毒也可以大大方方与之一战。
可偏偏是老弱病残,这比任何强大的对手还要可怕无数倍。
这下子,无论如何她也无法洗清自己了。
孟知欢缓缓抬眼打量着这三只妖兽,倏地丢开九节鞭,语气不辨情绪:“你们想如何,尽管冲我来,我绝不还手就是。”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饮溪在听到这句时,微微变色,拦在孟知欢身前:“知欢,不可。”
孟知欢缓缓摇头,推开他的手低声道:“这是我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就不要管。”
大妖兽身旁那只稍微弱小一些的妖兽开口:“碧梧王真是说笑了,我等加起来实力都远不如你,即便是合力单方面攻击你,你也不过是受些皮肉伤,又怎能泄我们妖界心头之恨?”
孟知欢牢牢盯着他:“你欲如何?”
那三只妖兽对视一眼,露出獠牙:“我等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只需将九节鞭留下即可。”
孟知欢觉得好笑:“你们要我的鞭子?”
陆饮溪脸色冷凝得厉害:“知欢,你不必给他们,他们贪得无厌,定不会只要一根鞭子这么简单。”
见陆饮溪周身妖气微弱,妖兽对他更是不屑一顾:“小小鹿妖,身为鹿大人的后裔,却与魔界之人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