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角苔看了他几人片刻,忽而道:“他……可是行为不端,做了坏事?”
林微阳蓦地反应过来,眼睛亮了亮,诚恳道:“你既说要报恩,那可否将丹粟姐姐救下?她,她正是被阿鹿所害。”
陆槐生也慌忙恳求道:“是啊,求你救救我娘子。”
鹿角苔跟随林微阳飘到床边,俯身只看了一眼躺在**的丹粟,便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救不了她。”
林微阳一愣:“连你也救不了?”
鹿角苔看了看丹粟,又疑惑地望着林微阳,如实说道:“这位仙友的仙灵如今在姐姐的身躯里,我的灵力尚浅,没有办法取出。”
“原来如此。”陆槐生一时神色黯然,感叹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他走到丹粟的身旁坐下,竭力控制自己的颤抖,神色满是哀伤。
林微阳心中酸楚,又问道:“那如何能救?且仙灵现在我体内,着实让我不安。”
鹿角苔想了一下,轻声答道:“这也不难,找个仙力高深的来便是。只是,这方圆百里,除开天泽湖外,我也没有几个认识的仙友。”
“那天泽湖内呢?”屠萌忽而问他。
鹿角苔长吁一声:“只叹我被蚯蚓占了身子,许久不曾接触湖中生灵,现下也不知谁的灵气浓郁些。不妨待我回到湖中问问,再寻办法。”
陆槐生一顿,随即拱手道:“多谢。”
鹿角苔回了他一礼,后又看向林微阳,眼睛里闪着亮光:“那我便回湖中去,姐姐可要随我去家里玩玩?”
林微阳怔了怔,犹豫着摇头:“我是凡人,怎能去呢。”
鹿角苔见她怔然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答道:“姐姐现今有了仙灵傍身,自然可以入湖。”
“你说什么?”林微阳声音蓦地涩住,用力吞咽了一下才不可置信般道,“我可以入天泽湖?真的可以?”
她说得很轻,像是生怕听错了般,语气却又十分郑重,像是鼓起了全身勇气才问出这话。鹿角苔不明白她为何这般,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当然可以。”
林微阳红瞳中的亮意越发明显,过了许久,她垂下眼睛,睫羽将眸色全然遮住。又忍不住抬起双手捂住脸,发出低低一笑。
身旁的屠萌似乎感受到了林微阳的喜色,也情不自禁道:“太好了。”
林微阳重重地点头,看向鹿角苔,轻声道:“带我去,我要找一个人。”
“找谁?”鹿角苔诧异地问道。
林微阳无端低低浅笑,心头似有万语千言,一时难得说清,须臾后才缓缓启唇。
“我的相公,林墨鲵。”
鹿角苔听林微阳讲述了先前诸事,也得知林墨鲵早已落入天泽湖多日,丹粟久寻不见,只道林墨鲵怕是早已尸入鱼腹。
说到此处,她的话被鹿角苔打断,鹿角苔摇头道:“湖中生灵良善,应当不会吃人。”
林微阳惊疑不定:“当真如此?”
鹿角苔解释道:“虽然我久不曾与他们联系,但他们的品性我心里明晓得紧。天泽湖并非寻常湖泊,其中灵气乃是上古残留,养就生灵万千,皆属良善之辈。”
屋中寂静一片,鹿角苔话音落后,许久不听林微阳回复。
他诧然转身看去,就见林微阳呆愣愣地坐在桌前,垂眸望着桌上的茶盏,不知在想何事。
<!--PAGE 5-->
鹿角苔沉默了片刻,走上前飘在林微阳的身后。
倏而,他微阖眼睑,两臂张开,在周身化出一团淡绿色的光晕。那光晕柔和清润,清浅舒缓,柔柔的光芒倾泻而出,从鹿角苔的身上缓缓度入林微阳的周遭。
两人通体泛着绿芒,渐渐的,不只是柔和的光晕,还有一颗颗圆滚滚的水润气泡由下往上飘**,直至在林微阳的头顶停住。一眼看去,林微阳浑身上下都被光晕与气泡笼罩,好不新奇。
少顷,林微阳只感觉周身舒适万分,股股清爽传入体内,让她烦躁的心,须臾间就消停了下来。
过了片刻,林微阳轻叹一声,偏头问道:“很舒服,你做了什么?”
鹿角苔睁开眼,抬步坐在她身边,手撑着下巴抵在桌面,笑道:“是美人鱼的祝福,送给你,希望你每日都如今朝般怡然自得。”
鹿角苔的叶端,会冒出颗颗气泡,幻化成美人鱼的祝福,这是他最受人欢喜的地方。鹿角苔眸光微动,笑道:“姐姐相信世间有美人鱼吗?”
林微阳眉梢微微挑起,点了点头:“如今我相信了。”
鹿角苔觉得他和林微阳很有缘分,不然为何每每与她说话时便觉通体舒畅,像是许久前便与她熟识。今朝再见,心内很是满足,如清风起,琅琅沉浮,翩然柔情。他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不知道美人鱼在何处,但上天令我能感应得到它们,又让我拥有着美人鱼的祝福,可以将世间所有的龃龉,化作清风和煦。”
林微阳不觉感叹道:“这是你的因缘所致。”
鹿角苔眉毛一扬,瞳中泛着徐徐流光,忽而说道:“我最近常在想,我与那蚯蚓,在他人看来,可谓是一在天,一在地。可为什么上天会赠我诸多好物,却独独让蚯蚓平淡一生?”
“果真是偏心吗?”鹿角苔愣了愣,怔然问道。
林微阳沉思片刻,目光触及鹿角苔发亮的瞳眸,忽然想起先前阿鹿蒙尘般的眼睛,蓦地含笑道:“谁说偏心不平呢,一切皆在初生的那刻定下了,虽说阿鹿原形平淡,但他却不知自己实乃登天好物。”
“咦?”鹿角苔略略疑惑。
林微阳兀自笑道:“污泥中的地龙,貌丑低贱,却是一味好药。清热定惊,通血活络。阿鹿自轻自贱,临到死时尤不知若能好生修炼,将来命途可观。又何必艳羡他人,生生斩断了自己的活路。”
鹿角苔惊讶不已,心中无端起了几分怅然,又失笑道:“姐姐竟还知药理?”
“从前在家时,母亲教过一些。”林微阳回道,说完后心头却是一凉,她闭了闭眼,发出一声喟叹,“离家太久,有些想念了。”
“我也是。”鹿角苔闷闷道,又问,“姐姐的家在何方?”
林微阳蓦然抬头,顺着半开的窗户望向远方,那里山脉纵横,云遮雾绕,整座山仿佛藏身在云端之下,让人看不清楚。她望了许久,久到鹿角苔打了个呵欠,才淡淡收回目光,眼底滑过一丝黯然。
<!--PAGE 6-->
“是一个很远的地方,我的亲人都在那里,等着我们回去。”
“是吗,可我好像没有亲人。”鹿角苔闷声答话。
林微阳垂下眼来,淡淡道:“我许久不曾回家了。”
很想,很想它。
丹粟的仙灵虽然在林微阳体内,但毕竟不是她的东西,且微阳只是凡体,恐难消受。鹿角苔便用灵力助她一臂之力,使其中仙灵能在她腹中安生存放几日。
林微阳本不会使用法术,入湖时也亏得鹿角苔帮了忙,才能在天泽湖里好生寻找一番。可终究还是如丹粟所说,湖中并无林墨鲵的身影。
寻找多日,鹿角苔都已疲惫不堪,林微阳倒是还有劲儿,多番在湖中探访。
屠萌坐在岸上苦等,许久之后,黄昏渐起时,才瞧见湖面涟漪。他慌忙站起身,就见鹿角苔与林微阳一前一后上了岸。
他忙问道:“怎么样了?”
林微阳神色黯然,低头不语。她身后的鹿角苔缓缓飘来,对屠萌道:“不曾找到。”
屠萌瞬间也伤心了,他跟上林微阳,几人同往天泽湖岸上的凉亭走去,凉亭里有早先屠萌备好的清茶。鹿角苔啜了一口,不由得转头看向林微阳,只见她一双红瞳十分黯淡,眸中寂寥,一时也伤怀道:“姐姐别担心,我会再帮你找的。”
屠萌叹气道:“竟已经这么久了。”
他们不曾数着日子等待,但也知时间太久,都已心念半丧。
鹿角苔对林微阳很有好感,自然随时观察着她,忽然看见她红色的眸子忽暗忽亮,猛然间有几分熟悉,但隐约又觉得自己想错了,这番心绪波动间,自然被旁人察觉到了。
屠萌见他神色颇为奇怪,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鹿角苔不由得抬起头来,又看了看林微阳的眸子,呼吸骤然一顿,恍然大悟般道:“我知道了!”
几人不解。
鹿角苔兴奋得很,急急飘到林微阳眼前,惊诧道:“我知道他会在何处了。”
“在哪里?”林微阳腾然起身,面上大喜。
鹿角苔幽幽道:“若他没有被鱼虾吃掉,便定然是落入了湖里的一处隐蔽之地。此地名唤决决渊,藏身于湖底幽暗处,终日不见阳光,黯然随波逐流。”
“决决渊……”
“随波逐流,所以它没有固定的地方。这处深渊,深不可测,诡异难挡。藏在湖底,因缘寻得。”鹿角苔沉着脸,一字一句道。
<!--PAGE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