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此处见众人神色有变,不敢迁延犹豫,连忙斡旋道:“范大人承诺,绝不征收半文钱赋税!老爹,您待我如子,龙城的心意您应该明白。”
“不可!”
“迁到延州?这可不是小事啊!阿古拉,还要从长计议!”
“不可不可,除非能将阿日善也带过去,不然就为了缴纳些租税便背井离乡,这万万使不得!”......
争论声哗然四起,情急者多半说起了草原话,头则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干脆快速,万龙铖见状心绪一沉,暗想来此之前雁凌峰那番话终于应验,这些草原人故土难离,并非会说汉话,崇敬汉学,便肯移居到汉人所在之地,纵使可以免遭奴役,免征赋税,却也绝非易事。
他正一筹莫展,忽听伊徳勒起身说道:“阿古拉老爹,涂兄弟所说不是小事,足以关乎咱们部族兴衰,我看当真要从长计议,不如暂且搁下来,日后再议。”
万龙铖与此人交往不多,也知他平素沉默寡言,但心中颇有机智,暗想他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说出折中缓妥的话,对两方来说有利无弊;当下帐中人物群情躁动,反对者多,协同者寥寥无几,若是霸王硬上弓,非要在今日定出分晓,必会不欢而散,莫不如将此事搁置下来,日后再向阿古拉等人陈述利害,或许还有胜算。
特木尔此刻首鼠两端,主意摇摆不定,他深知万龙铖为人义字当头,能有此提议,必是经过深思熟虑,一心为本部着想;不过阿日善有部众千余人,从此迁徙到延州又有千里路程,纵使到了延州能妥善安置,可这千余人浩浩****行程千里,也绝非纸上谈兵这么容易,便接着伊徳勒的话说道:“阿爸,万大哥心意赤诚,都是为咱们着想,是去是留也不急于一时,总要等冬捕过后再做决断。”
阿古拉沉思片刻,摆手压住群声鼎沸,颔首说道:“嗯,也好。龙城啊,老爹知道你一片好心,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敢一言决断,就等冬捕过后,再作商议!”
万龙铖见主事人拍案决断,只好答应下来,暗想迁延缓冲也并非不是上策。众人经此一阵辩论,酒宴上的气氛渐渐变得尴尬,这些人自知万龙铖是为借用军马而来,出于交情义气,战马必然要借,可得知他这番提议后,正所谓人心隔肚皮,相看两不知,人人心中都有盘算,谁也不敢再凭交情武断决意。
寒席卧听风吹雪,疑是帐下扑飞蛾。
弓刀何必臣胡虏,老马识途未可说。
曾为轮台客,潇潇满山壑。
纵闻归乡曲,难寻钟吕歌。
朔风卷起混沌夜,不由灯火论时节。
酒席入夜才散,雁凌峰与万龙铖同榻而眠,畅谈半个时辰之后,奔波千里的倦意袭来,便熄了帐内盆火,通风之后关好帐门,各自入睡。
草原毡包是用整张牛羊皮缝制而成,冬暖夏凉,入冬之后帐内帐外又多铺了几层草料皮毛,纵使寒风凛冽,却也轻易吹打不透。
怎料这场冬雪一来,足足下了两天两夜,期间雪势忽大忽小,却连绵不绝,不曾停歇;雪大时落如鹅毛汤片,铺天盖地,茫茫原野百步不见,雪小时便如飞絮浮绒,可朔风一卷,白烟扑帐,更显得风狂雪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