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松提着仍然昏迷的镖师,和王素、毛俊峰还有章大可一起下了船。这片湖滩比燕子坞岛的平均地势要低许多,安护镖局就算在岛上四处巡查,也未必会发现这里。
周远也随后跟了下来,周云松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周云松于是转过身对立在船头的季菲道,“菲菲,你一个人去姑苏城找叶太守有问题吗?”
“放心吧,我一定尽快赶到城里,让叶大人把巡捕总部和太湖巡查队的人都派过来!”季菲说,她尽量做出一个坚强的表情,像是为了让周云松放心,也是给自己增加信心。
“最好再让叶大人通知斜塘的何都督,让他把江武营也调过来。”章大可说。
姑苏城城东的斜塘驻扎着距离燕子坞最近的军营,那里有一支江武营,全营约有五百人,大都曾是江湖门派教会的弟子和绿林草莽中的高手,另外也有许多武校的毕业生。他们都身怀绝技,刀剑拳掌上的功夫要比军队里的兵士甚至军官高出许多,并且还接受过江武府正规的阵法训练,既可以像一支军队一样规模作战,也可以化整为零单打独斗,必要时还可以组成二至七人的各类阵法,完成特殊的任务。江武营是军队专为应付武林人士而设,在铲灭魔教的战斗中,江武营曾多次立下过汗马功劳。
眼下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向江武营请求支援绝不算是大惊小怪。
“我知道了。”季菲说。
“还有……等你见过了叶大人后……帮我们都向家里报个平安……”毛俊峰说。他心里觉得这话有些婆婆妈妈,但还是红着脸把话讲完。
季菲朝毛俊峰点一点头,然后到船尾拿起船桨。她匆匆朝众人挥了一下手,便用力划动船桨,船轻巧地调了一个头,向姑苏城的方向驶去。
秋雨如注,星月无辉的湖面上一片漆黑,季菲只划了十几下,就隐入了黑暗中,想来应该不会被安护镖局发觉,但是大家还是在雨中默默守望了一会儿,才转身朝岛内走去。
除了王素以外大家都对燕子坞岛的地形了如指掌,因此由章大可在前面领路,毛俊峰断后,周云松提着镖师和周远王素走在当中。
众人从湖滩攀上山坡,伏在校园小径边上观察了一会儿,果然有四人一组的小队在附近巡逻。大家耐心地等镖师们走远了以后,快速穿过小径,绕过“语嫣楼”,朝岛中心走去。
药理系所在地“蘅芬苑”就在“参合堂”的南边,章大可领着众人尽量避开校内的道路,从校园中点缀着的几片小竹林里蜿蜒地穿过,很快就摸到了“蘅芬苑”的后门。几个人凝神倾听了一会儿,确定苑中没有动静后,悄悄开了门。
后门一进去就是一个小花园,他们只行了几步,就看到小径上躺着几具尸身,都是蘅芬苑的门卫和工匠,他们多半是在参合堂被放毒之后惨遭安护镖师的屠戮。
所有人都没有作声,但心中都充满了愤怒。众人一起随着章大可去到了二楼,那里有药理系最大的实验室。
大家自然不敢点灯,但是对面参合堂映照过来微弱的火光,使得屋内的桌椅摆设都可看得见微微一点轮廓。章大可三年来在这里做过数不清的实验,凭借着这一点点的轮廓,他已经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大台子前,将几个小碗排成了一列,然后来回从屋子各个角落的坛坛罐罐里开始抓取各种药草。
只过了大约一刻多钟,章大可就轻声说道,“药制好了!”
大家立刻围拢过去。
章大可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循着一个古老的配方制成一种失传多年的神奇药物,对一个在校学生来说,是极有成就感的事。
“真是想不到,这当中虽然要用到几味珍贵的药草,却也并非罕见,只是药草的配比和炼制次序真是绝妙得匪夷所思!”章大可的语调里满是钦佩。
可是其余几人却没有时间和心情去理会章大可对配方由衷的赞叹,他们所关心的,是这药物即将产生的效果。周云松将那镖师拖过来,把配好的“真言露”从他口中灌下。等了片刻以后,周云松在他鼻下脑后点了几处穴道,那镖师便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镖师苏醒之后,并不说话,也不向两边张望,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就像是痴傻了一般。
“你是谁?”周云松试着问。
镖师瞪着双眼,并不说话,似乎对周围的动作声响全都没有了反应。
周云松向章大可投去询问的眼神。
章大可第一次调制“真言露”,显得也不是很确定,“要不你按住他的脉门试试?”
周云松依言伸手搭住那镖师的脉门,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那镖师仍是一动不动,但却突然张口用毫无顿挫的声调说道,“我叫张忠厚。”
周云松见他虽然模样呆滞,却颇为顺从,显然“真言露”的药效在扣住脉门后已经开始发生了作用。
“你在安护镖局的职务是什么?你的上级是谁?”他接着问。
“我是东南分局的监道,我的直接上级是镇坛马骎,我们都受东南局掌旗江灏远的节制。”这个叫张忠厚的镖师既无表情,也无感情色彩地照实回答道。
王素看到刚才在船上用死赖顽抗的镖师如此配合地有问必答,心里也暗叹真言露的神奇。
“那你们来燕子坞的目的是什么?”周云松又问。
“明里护送峨眉出访,暗里准备下毒劫持燕子坞师生。”张忠厚说道。
周云松转头惊喜地朝章大可望了一眼。章大可懂得他的意思,在真言露的作用下,服药者不光是简单地陈述事实,竟还会将暗藏的目的也不打自招,这可省却了他们许多麻烦。
“你们下的是什么毒?”
“神迷散。”张忠厚说。
大家虽然已经都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但听到安护镖局的人亲口证实,仍然还是感到一阵深深的恐惧。
“你们是怎么弄到神迷散的?”章大可问道。
“不知道。”张忠厚摇摇头。
周云松仔细地看他的表情,但见他眉宇松弛,眼神空洞,并不像是在刻意隐瞒。
“那你们一定有解药,对不对?”王素问。
“是的。”
“解药藏在何处?”周云松一听立刻兴奋起来,赶忙问道。他满心希望张忠厚能够说出一个在参合堂之外的藏匿地点,凭他们对燕子坞的熟悉,或许可以出奇制胜,将安护镖局手中的解药夺取过来。
可是张忠厚却说道,“解药已经都用完了。”
众人听到这句话,全都不顾燕子坞岛上布满了安护镖局的巡查大声惊叫起来。
“怎么可能?那如果慕容校长答应了你们的条件,你们如何给大家解毒?”毛俊峰愤怒地问。
“我们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解毒。”张忠厚说,“等学生们开始毒发后,我们就将参合堂整个用火烧毁。”
所有人听到这里,都感到深深的寒意。张忠厚说出这些话时的语气全然无动于衷,虽然是因为真言露的缘故,但是却恰恰符合安护镖局的残忍和阴毒。
他们竟然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要将一所千年名校满门灭绝,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周云松放开张忠厚的脉门,啪啪地就扇了他两个耳光。张忠厚的嘴角立即就流出血来,但是完全被药物所控制的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毛俊峰拿出一支长镖,就要朝他的喉头扎下去,被王素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