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人听岳衡这样说,立刻惊愕地瞪视着他,“你的意思是……”
“大人,微澜山庄的案子,《武林传奇》一个叫土弓的采记第一时间做了非常详细准确的报道,我们估计他当时一定在现场。”岳衡说道,“这两天我们对这个土弓做了些调查,发现他的本名叫张塞,我们再接着一查,发现这个张塞居然是……”
叶大人听到张塞的名字后立刻如有所悟。燕子坞事件的各种细节江武府是下令严格保密的,但是叶大人是向朝廷写事件汇报奏折的人,自然记得张塞是燕子坞历史系的博士备选,是进入到鬼蒿林里的事件主要当事人之一,并且和周远有非同一般的友情。
“我们觉得这不太可能是偶然,如果周远还活着,并且和张塞一起在绑架案那晚出现在微澜山庄,那么量子内力图谱的事情就比较好解释了。”
岳衡仍然在汇报,但叶大人的心情已经复杂到了极点。三天前,他以为“忠孝贞廉”的绑架案是眼下他最棘手的问题,周云松他们带来记忆种植名单后,他又以为侯大人变成魔教的事是姑苏城最大的威胁,刚才岳衡进来之前,他以为苏浙府要对他革职问罪是最大的担忧,却没想到,竟还有更大的波澜在后面。
“那你派人去找这个张塞了吗?”
“已经去了。”岳衡道,“不过我刚才接到线报,苏浙府缉尉营出动了上千人马,朝平安坊方向集结,说不定,他们也已经得到了讯息……”
叶大人听到苏浙府可能也在找张塞,顿时变得更加紧张——不管魔教教主周远是不是活着,不管侯大人有没有变成魔教的人,反正绝不能让这两边碰在一起。
“这个事情我们要管!”叶大人立刻斩钉截铁地说,“你现在亲自去,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抢在苏浙府前面找到张塞!找到后,立刻带来见我!”
岳衡知道叶大人平素对于苏浙府总是非常克制忍让,此刻却突然变得如此坚决。他不敢多问,应了一声,立刻转身急急忙忙奔出去办事了。
岳衡前脚刚走,周云松后脚就从内室冲了出来。
“大人,我也要一起去找张塞学长!”
叶大人转过身来,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过去,周云松停下脚步,不自然地躲闪叶大人的眼光。
“你这么紧张地去找张塞干什么?”叶大人问。他从周云松眼神里已经看出端倪,语气里明显压抑着怒气。
周云松自知有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叶大人怒目圆睁,啪地一掌拍在桌上,完全是一副升堂审问犯人的气势。
周云松有些着慌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看到叶大人真正动怒过。但他也知道到了这个地步,隐瞒不仅没有了意义,而且可能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周云松上前一步,把试剑台上周远将李天道杀死后,落入太湖被张塞救起,章大可诊断他已经失去了记忆的前因后果都讲述了一遍。当然,他也只知道周远一直和张塞在一起,绑架案那晚,周远是否在微澜山庄,以及他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是如何留下量子内力的痕迹这些事也是一无所知。
叶大人听到周云松证实周远真的没死,不由得身体摇晃,退后一步坐到一张客椅上。
他的震惊可想而知。周远可不是普通人,如果这个消息被江湖知道,无疑将激起天大的混乱。朝政部、江武府只怕立刻就要介入,现在正在帝京城举行的朝武联会怕也要多生波折,而仍在暗处的安护镖局,还有可能已经是魔教中人的侯大人,不知又会做出什么反应。
“叶大人,我知错了。”周云松说完后一脸惭愧,“请大人先息怒,日后再处罚我们,但现在请大人允许我一起去找寻张塞学长和周远……”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敢瞒着我,瞒着杨教授!”叶大人坐在那里用雷霆般的声音喝斥。
周云松低下头,无言以对。
叶大人重重喘了几口气,又站起来在屋里疾步来回走了三四趟,停下来凝视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草。叶太守素喜兰花,兰花状如凡草,却能满谷幽香,如孔子所言,乃是君子之节。叶太守每次遇到焦虑烦躁之事,怒火攻心之时,总是凝望这盆兰草。
果然他慢慢平复下怒气,焦虑的神情渐渐缓和,目光也重新变得果决。
他抬手示意周云松坐下,“苏浙府缉尉营已经开始在全城展开搜捕,你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只会让局势更复杂。”
“可是大人……”周云松还想争辩,叶大人已经背过身去。
“李青!”他朝门外唤道。
“大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般衙门里通常都有一个满腹经纶、身材瘦削的师爷,但跟随了叶大人二十多年的赵师爷半年前因身体老迈而告老还乡了。姑苏府不少资深的幕僚都等着补缺,可是叶大人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传令下去,援引轩辕朝紧急状态法令,让所有报社不得报道微澜山庄发现量子内力的消息,如已经报道,立即在头版辟谣,如敢违抗,当场拘捕。另外,找人再多带一队人马去增援岳捕头,务必抢在苏浙省之前找到张塞!”
“大人,姑苏巡捕都在搜寻丁香月和黄老板,已经调不出人手了。”李青回道。
“让张越把护卫台负责姑苏府安全的巡捕都带上,另外再从轻案台抽调一半的人手,还有,城里负责丁香月和黄宗耀案子的,让他们同时也搜寻张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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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人。”
“等一下。”叶大人一举手,又说道,“你也一起去找张塞。”
李青愣了一愣,叶大人已经继续说道,“不必穿官服……”
李青会意,行礼转身走出了屋子。
周云松见叶大人已经恢复了镇定,决断明晰,调度从容,心中不禁佩服。
叶伯仁调度完毕,转身独自走出屋去。望着庭院里盛放的春花,叶伯仁表情凝重。他虽然在周云松面前表现的沉稳镇定,但是内心却知道这一次和所有以往的经验都不相同,许多事情在他的认知之外,许多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以往哪怕是在最危险最绝望的时刻,叶伯仁都从来没有想过祈祷、许愿这种事,他总是坚信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智慧,总是可以克服困难,化险为夷。可是这一次,叶伯仁却生平第一次有一种想向苍天许愿的冲动,希望上天能够保佑姑苏城,保佑这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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