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目瞪口呆地盯着张塞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看到他竟一言不发地就要离去，忍着经脉的剧痛喊道，“喂，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吗？”
张塞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谢姑娘去世前，让我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周远说。
张塞的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他摇晃着手中的须弥芥子斛，“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我需要这个东西……去救谢姑娘……”
周远当然认为张塞是伤心得糊涂了。谢雪莹是他亲手埋葬的，死人是无法去救的。
“你要去哪里？”周远担忧地问。
张塞没有再理睬周远，撒开了腿向前跑去。周远隐隐约约看到前方的树林深处，似乎站着一个身材矮小、满脸皱褶、浑身散发着一股阴冷之气的老太婆……
周远想追过去看个究竟，但是等他经络终于有所舒缓，能够挣扎着站起来时，张塞早就已经跑的没有了踪影。
远处追兵的声音逐渐响起，周远叹了口气，强忍着疼痛迈步。这时，一个身影忽地来到他的旁边，正是深慧。
深慧认真地盯着周远看了一会儿，说道，“照月大师让我来姑苏城，他让我在这里等你出现。”
“怎么，难道照月大师也给我安排了什么任务吗？”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周远实在忍不住略带讥讽地说道。感觉所有的前辈们都给他这个末代教主做了安排。有的出题给他做，有的要弄死他，有的则派人来等他……
深慧并不介意，他能理解周远的疲惫和无奈。
“照月大师说，你将肩负重要的使命，走上一条孤独而艰难的求索之路……他说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深慧一边说，一边示意周远跟他一起前行，身后追兵的呼喝变得更加清晰。
“帮助？可以啊。”周远跟上深慧的脚步，“那你能告诉我老一寺在哪里吗？这是求索之路的起点。”
深慧愣了一愣，“我从没有听说过老一寺这个名字。”
周远有些失望。深慧出身佛门，如果连他都没有听说过，那所谓重走慕容公子的路，根本就无从开始。
“不过老一寺作为求索之路的起点，应该是恰如其分的。”
周远看一眼深慧，不知道他说的“恰如其分”是什么意思。
“量子武学的不连续性假设自然是一个惊世骇俗的突破。”深慧解释，“不过，其实有一门古老的哲学，很早就把极小的微粒作为世间一切的最基本单位了……”
“佛学？”
“是啊。”深慧微笑点头，“微尘、芥子、恒河沙……佛学是几大哲理体系中唯一使用离散的粒子来构建宇宙万物的不是吗？”
周远明白了深慧的意思。
阳光照耀下的微尘正是他创建量子武学的重要启发，测量内力的“佛沙琉璃盏”以及慕容公子对记忆与生死的探索也都是基于组成恒河沙的微粒，而他和王素必须要维系的所谓的“缘”，这些都是佛经里面反复提到的概念。所以在他接下来这场起点不清、终点不明、毫无头绪的求索中，佛学一定有着不言而喻的重要性。
深慧和周远一前一后，施展开轻功在山林中一路远去。
自有人世以来，对世界的起源、对自然力、对生死、对情感、对武学最为深刻的一次求索就这样正式拉开了序幕。这场延续十年的求索，将陆续联结起几十位横跨不同学科、不同领域、不同哲理体系的旷世天才，牵动中原四邻、朝野工商各方势力，引发惊天动地的阴谋与瑰丽无双的对决，并发现与创造出过去所有的世代加起来都无法想象、难以企及的深刻认知与辉煌思想。
而此刻，姑苏城外金色的夕阳正从虎丘擂碑的旁边沉沉落下……
（姑苏城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