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吧。”身后传来暮悬铃的声音,她松了口气,他叹了口气。
伤口处的灼痛被凉意覆盖,谢雪臣敛起双眸,缓缓起了身,暮悬铃感觉到眼前明暗的变化,举起了手,将药还给谢雪臣。
谢雪臣正要伸手接过药,却愣了一下,忽地握住了暮悬铃的手腕往上撩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手臂。
谢雪臣顿时脸色一沉——那手臂上出现了艳丽的斑纹,像桃花一样散落,而且散发着香浓甜美的气息,让人忍不住舌底生津。
他一直将她抱在怀中,而这香味是慢慢出现,逐渐变浓的,以至于他竟没有察觉。
暮悬铃也是一样,嗅觉适应了自己身上的气味,因此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此时有多香甜,但谢雪臣的沉默让她意识到不对。
“我的手臂怎么了?”暮悬铃心头一沉。
谢雪臣沉声道:“手臂上有桃花斑纹,散发出香甜的气息,恐怕是不祥之兆,会引来危险的东西。刚才那颗药可以解瘴气的毒性,但这香味可能不是毒素所致。”
暮悬铃一惊,又有些不解:“那为何只有我变成这样,你却不会?”
“或许对雌雄男女会有差异。”谢雪臣放下袖子,盖住她的手臂。
“林中必有凶物依靠瘴气捕食,瘴气麻痹猎物的四肢,然后散发出浓郁香气吸引捕食者……”暮悬铃心头沉重,一瞬间想过了许多种依靠气味捕食的凶兽,“或者可以试试用其他气味盖过这股异香?”
“这是个方法。我在结界上增加了阻隔气息的禁制,那凶物未必能找来,至少能拖延时间。”谢雪臣看了一眼外头,此时太阳落山了,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凶物应该不能视物,才会利用嗅觉才捕食。”
暮悬铃将手伸进芥子袋中,摸出了七八个药瓶,说道:“这里面红色罐子的是剧毒,不能闻的,有一个白色罐子,上面刻着一朵花的,是积雪膏,试试看可不可以盖住异香。”
谢雪臣依言从中找到了积雪膏,托着暮悬铃的手臂,将积雪膏轻轻擦在花瓣处。积雪膏一股凛冽的淡香,沁人心脾,一瞬间似乎盖过了香甜之气。
“好像有用?”暮悬铃眼睛一亮。
谢雪臣却没有这么乐观。“我们的嗅觉已经适应了这股异香,积雪膏的香味刚刚出现,对嗅觉刺激更强,却未必真的盖过了异香。”
暮悬铃知道谢雪臣言之有理,心下一沉:“我身上花瓣多吗?”
谢雪臣拉起袖子,看着莹润如凝脂的肌肤,细数淡粉色的花瓣,眸色暗了暗,道:“左边手臂上有七朵,右边六朵。”
这桃花小小一朵,色泽淡粉,气味香甜,甚是勾人,即便他修为高深,也难免受到蛊惑,不过是自制力够强才抵御住了**。
单是两只手臂就有十三朵,太多了……
暮悬铃心中一颤,捂着脸道:“我脸上有吗?会不会很丑?”
“脸上若是有,我一早就发现了。”谢雪臣见她此时还有心情关心自己的容貌,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暮悬铃听说脸上没有桃花,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苦恼了起来,也不知道身上有多少,她总不能身上也叫谢雪臣帮忙上药吧?
“罢了……”暮悬铃叹息着摆了摆手,“还是不擦药了,那凶物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来就来吧,想必以谢宗主的功力,要拦住它也是轻而易举。”
谢雪臣心里也是这般想法,他盖上了积雪膏的罐子放到暮悬铃掌心,低笑一声道:“不用担心,这花瓣没有毒性,对身体无害,应该一两天内就会消退。你好好休息,我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事的。”
暮悬铃轻轻点头,感觉到一件披风落在自己肩上,想来是谢雪臣从芥子袋中取出,披风上还带着他身上独有的雪松香。
她不怕冷,但有件披风盖着,便莫名多了几分安全感。
谢雪臣的脚步声走远了一些,在火堆旁坐了下来,正面对着洞口方向,警惕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暮悬铃背靠着石壁,拉着披风裹住了肩头,双眼什么也看不清,索性就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响起了诡异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有无数只虫蚁在蠕动。谢雪臣脸色凝重起来,剑眉微皱,手中握住了钧天。
只见黑暗之中,缓缓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轮廓,乍一看像一个巨人一样,足有一丈高,那个身影仿佛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朝着洞穴逼近,待到火光照耀之处,才让人看清了原貌。
那是一只肥大的蠕虫,恐怕有三丈长,两人合抱之粗,通体呈菜绿色,看似一丈高,只是它支起三分之一身子的高度。那蠕虫身上有一圈一圈的褶皱,褶皱间似乎有数不清的小虫在蠕动。头部三个洞,上面两个不知是眼睛还是鼻孔,下面一个显然是口器,它张大了嘴,发出嘶嘶的声音,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流下青色的涎液,滴在地上升起腐蚀性的青烟。蠕虫腹部是数不清的对足,猛地一下拍在了结界之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结界为之震颤。
谢雪臣神色凝重。这只怪虫的一拍之力,便远胜于寻常法相,恐怕与傅渊停旗鼓相当。
这只是密林中的一只虫子,只能在黑夜出没的虫子。
暮悬铃听到的撞击声,虽然看不见,但也猜出了来者实力强悍,她眯着眼看向火光,问道:“谢宗主,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谢雪臣淡淡道:“一只小虫子。”
幸亏暮悬铃此刻看不见,否则恐怕要恶心吐了。
谢雪臣深呼吸,手中钧天越来越亮,他凤眸一沉,杀气陡现,左手向前挥出一掌,磅礴的灵力化为强风,将那只巨虫逼退数丈。谢雪臣跃出结界外,决意将怪虫击杀在远处,免得吓到暮悬铃。
怪虫目不能视,是依靠极其敏锐的嗅觉寻来此处,结果遇到了阻碍和重击,顿时大怒,扬天发出尖锐的嘶鸣,让人骨髓生疼,紧接着脖子用力一甩,一口青色细丝向谢雪臣喷去。
凌厉的剑气劈开虫丝,虫丝向两边飞去,落到草地之上,青草尽被腐蚀。
钧天剑挟雷霆之势刺向巨虫身体,那看似柔软的蠕虫表皮竟十分坚韧,钧天剑剑尖陷入表皮,遇到了阻碍,没有如谢雪臣预想的一般洞穿巨虫。他眉心朱砂微微发亮,神窍激**,钧天剑仿佛得到了指示,剑身爆发出夺目金光,一举刺破怪虫表皮。青灰色的表皮被刺破一道剑痕,顿时有绿色的血液喷溅出来。那些在怪虫褶皱间蠕动的小虫子似乎是寄生虫,忙不迭地从伤口处钻入了怪虫体内。
怪虫发出痛苦的嘶鸣,然而身体却在膨胀……
结界阻绝了声音与气息,暮悬铃茫然地坐在洞穴之中,抱着膝盖不安地等待谢雪臣。
刚才结界传递来的震动,绝对不是一只小虫子可以发出来的,谢雪臣虽然非常自信,但这密林十分古怪,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来……
暮悬铃在心中默默计数,感觉过了有一刻钟多些,终于听到了谢雪臣的脚步声,她心下一宽,开口问道:“谢宗主,把那只虫子解决了吗?”
谢雪臣不知为何顿了一下脚步,呼吸忽然粗重了起来。
暮悬铃一惊,忙道:“你受伤了?”
那只虫子居然真的能伤到谢雪臣?
谢雪臣的脚步声缓慢地来到了火堆旁,坐下的时候似乎有些不稳。暮悬铃想着两个人如今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也不想谢雪臣出事。那只虫子连谢雪臣都能打伤,自己若是对上了恐怕难以幸免。
她得不到谢雪臣的回应,便摸索着站了起来,披风滑落在地,她眯着眼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低着头在地上寻找身影。
山洞不大,走了三四步,脚下踢到了一个人,她踉跄了一下,扶在了谢雪臣肩上,闻到熟悉的雪松香,心中稍定,缓缓蹲下身去,半跪在谢雪臣身旁,鼻子嗅了嗅,好像没有闻到什么血腥味。
“谢宗主,你应该没受外伤吧,是受了内伤吗?”暮悬铃问道,“我这里有不少丹药,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谢雪臣的身体很是僵硬,似乎在运功抵御什么,她听到一声压抑的呻吟溢出喉咙,暗哑低沉,似乎十分难受。谢雪臣在熔渊受刑七日,恐怕也未曾这般呻吟过。暮悬铃心觉不妙,她的手摸索着抚上谢雪臣的脸颊,感觉到他的体温有些高。“喂……”见他一声不吭了,她有些气急道:“你到底受了多重的伤,要不要我渡给你一些灵力帮你疗伤?你非要把我带到这个危险的地方,可别自己死了,万一等下再来一只虫子,我看不见可对付不了!”
她的手被谢雪臣猛地握住了,他掌心的温度比平时高了一些,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手心,忽地用力一拉,暮悬铃便向前扑去,跌坐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