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你,”墨幽青一副熟稔的模样,“我是在般若寺中修行多年的太阴玄兔,你是般若寺大弟子澄明,同出一门,自然算是师兄。”
澄明的目光更加沉暗,看来外界传言非虚,澄净师弟果然将这太阴玄兔宠得无法无天。
她算作是什么东西?也敢将自己与他们相提并论。当着玉长离的面,澄明也不好发作,只是冷冷地道:“我与澄净师弟有要事要谈。”
分明他才是客,言下之意却有驱逐主人的意思。端方乖觉,拉了拉师叔祖墨幽青的袖角。
玉长离见澄明师兄情绪不佳,当下也笑道:“师妹且先下山去玩会儿,开开荤腥。”
墨幽青正欲兴高采烈地随端方去了,却又突然被玉长离唤住,“且慢。”
她回过头来,“师兄作何?”
一只手将她鬓角散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手指温柔而暖热,“别乱跑,早些回来。”
澄明见他二人目中无人的你侬我侬,早已青筋乱迸目光阴鹜,恨不能顷刻之间变作打鸳鸯的大棒,碍着玉长离和自己此时的身份地位,只能一再忍耐。
两人终于在书房面面相对坐定,香炉中冉冉燃起檀香,薄雾之中的玉长离面容上染上了三分凡色,看得澄明心惊。
“师弟,你可晓得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
“当然晓得,”玉长离稳稳地给澄明添了一杯茶,“收留引得天下大乱的太阴玄兔,平定四方杂念,便是拯救苍生的义举。”
他将茶杯递向澄明:“师兄请。”
澄明稳坐如山不伸手,那杯茶水就僵在了半空中,“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收留的是个什么东西吧?”
玉长离手中的茶杯落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清响,几点茶水溅出杯缘落于桌面,空气中隐约有着剑拔弩张的味道。
“师兄,她并不是什么东西。如今她是个人类,还有自己的名字,叫做墨幽青。”
澄明恨铁不成钢地笑了,“你竟然还给她起了名字,有了名字就会寄托情感,就会产生羁绊,动摇你的道心……”
玉长离淡淡地道:“师兄这利滚利的逻辑好生吓人,岂非海上无边嚎啸巨浪,也要归罪于丛林蝴蝶的轻轻振翅?”
他二人往年在般若寺中修行之时,便是常常如此进行辩论,玉长离清冷寡欲的面容,常常让人忽略了他的机辩无双。
必要的时候,这张嘴也是可以杀人的。
澄明不想与他多做辩驳,“休要狡辩,你乃神君转世,以拯救天下苍生为毕生所愿。我且问你,你这兔儿若是要危害苍生,你能忍心下得了手?”
玉长离顾左右而言其他:“她如今很好,绝不会危害苍生。”
澄明目光如炬步步进逼,“倘若是呢?”
玉长离看着那渐渐散尽的热烟,目光如恍然失神,“我以己为笼,囚禁她一生一世。”
澄明含讽冷笑:“你以己为笼,困得住她?”
心中突然七上八下没有着落起来,玉长离强逼自己涌动的心潮伏平,“她心悦于我,会的。”
似乎是在加强自己的信心一般。
澄明眼中满满皆是悲凉,“你身为转世神君,竟有朝一日也自甘堕落至此……”
“怎么会是自甘堕落?”玉长离浅浅一笑,“要我拯救苍生,我尽自己的职责便是。左右便是这一生,怎样熬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不相信,”澄明摇头,“太阴玄兔狡诈残暴,你又怎能有万全把握?”
“她不是狡诈残暴!”玉长离下意识地为墨幽青辩驳,“她只是天真稚子,如同未染墨水的白纸,下意识地靠本能行事,只需有人悉心教导便好。”
他下了含蓄的逐客令,“师兄不必忧心,我已早有预策。师兄难得来此,多住几天再走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已经说到这份上,澄明哪怕还有半分自尊心,都会怒发冲冠地拂袖而去。
哦,对了,险些忘记澄明师兄已经没有头发了,比不得他这一头茂盛浓密的青丝……玉长离正如是想,“咣当——”一声响,忽有人把门撞开。
二人抬起头来,见墨幽青一手拿着五六签羊肉串,在齿间咀嚼得鼓鼓囊囊,如同一只贪吃的兔。
她含糊不清地道:“师兄……唔、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