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时,突来一场细细簌簌的春雨,滋润了新发的绿草,洗净了初生的嫩叶。春花开得烂漫,田野间一簇簇地拥在一起。牧羊人吆喝着,赶羊群入圈,三三两两的孩童在草地上,或奔跑嬉戏,或围团游戏。直至时辰渐晚,天色愈暗,唯剩下炊烟袅袅勾勒天空的色彩,细雨大了些,落在窗棂上滴答作响。
这就是人界,即便没有天光,没有人声,即便阴雨蒙蒙,仍旧让人觉得安心。
灵夕想,或许她本就该属于人界,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生老病死。
“哟,姑娘你醒啦?”裹着头巾的妇人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一眼瞧见灵夕睁着眼,很是惊喜。
灵夕吃力地爬起来,半坐在榻上,正要答话,那妇人慈笑道:“姑娘快躺着别动了,难怪那公子急匆匆地跑出去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灵夕想要说话,一口气没提上来,反倒咳嗽了两声。
“哎哟哟,这窗怎么没关,我们这儿啊,别看白日里热得慌,到了晚上那可是阴冷阴冷的,姑娘身子这么弱,不关窗肯定不行的。”妇人连忙进屋,将正对着灵夕的窗户关上,“今日还下了雨,太容易受凉了。”
妇人关好窗,看着灵夕,好像想说点什么,踌躇了半晌终是没说,拍着脑袋道:“哎呀瞧我这脑子不好使的,姑娘你躺了这么些天,肯定饿了吧?”
灵夕微微点头,妇人忙道:“那我去给你端点吃的来!”
灵夕躺回榻上,再次暗暗提气,提不上来。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自己又是怎么到的这里,只知道自己醒来时就在楠止怀里,他拥着自己,向来冰冷的身子难得有些温度,一双沉静的眸子却像被玄冰封住,暗得不透光,冷得堪比地狱。她睁眼时正将那寒冷和暗沉看入眼底,仿佛是被某种情绪渲染了,刻骨的绝望。但下一瞬,她便见到寒冰寸寸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涌现的一股殷红,随即她便被楠止纳入双臂,死死地抱住。
她脑子仍旧有些混沌,转念便想到那二十四颗镇魂珠,还有正朝着她压下的盘龙柱,想开口吼问却是剧疼,只得心中问楠止:“这是哪里?”
楠止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却是不答。
“镇魂珠呢?”她的宫翎不在腰间。
楠止将她抱得更紧,仍是不答。
“我昏迷了几日?”灵夕已经有些着急。
楠止这才回答:“三日。”
灵夕运气,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术法全被封住,她转首看楠止,楠止却避开她的目光。
最终她说饿了,楠止才放下她,匆匆出去了。
楠止回去的时候带了一束新开的野花,细细小小的花,紫色的花瓣,有些像沧迦山的祁莲花。
他刚回来,妇人也正好进来,端了两盘菜,一碗饭和一碗粥,有些瑟瑟地笑道:“我看姑娘刚刚醒,应该是吃粥比较舒服。”
楠止接下饭菜,妇人就赶紧走了。
灵夕估摸着是楠止冷冰冰的脸把人家吓着了。
“楠止,明天我带你去市集玩吧?”灵夕突然开口,声音嘶哑,脸上却挂满了笑容。
楠止一怔,随即微微勾起嘴角,点头。
第二日,春光大好,天空湛蓝,鸟语花香。
楠止很早就起身出门了,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显然心情不错。灵夕再睡过一夜,精神好得多,也使得上力气了。
妇人替她端来洗漱的水,一些粥和馒头。
“谢谢……”灵夕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人。
“喊我李嫂就好。”李嫂笑得和蔼。
“谢谢李嫂。”灵夕笑道。
“诶!”李嫂特地应了一声,乐呵呵道,“好久没人这么喊我了,听得我真是甜啊。”
灵夕也跟着笑,问道:“李嫂,请问……这是哪里?”
李嫂答道:“这里是北境啊。”
“北境……”灵夕喃喃道。
李嫂一眼扫到桌上的东西,笑得有些腼腆,“姑娘,这些糖果你可还喜欢?”
桌上是昨夜她说饿,楠止出门买回来的糖果。灵夕还诧异楠止怎么知道人界的糖果……
她答道:“喜欢。”
“呵呵,我家妞儿也喜欢得紧,每天缠着我说饿,非得让我去买。”李嫂笑道,“那位公子看起来怪难接近的,没想到这般细心。”
灵夕低笑,“李嫂是不是有些怕他?”
李嫂有些尴尬,点头道:“他刚刚带你来的时候,一身的怒气,见着空榻就把你放下,也不让人接近。”
李嫂现在说来,还是有些后怕,当时她见着浑身冷冰冰的男子带着个姑娘,抱在榻上,两个人都几日不动,还以为他抱了具尸体……
“这几日实在麻烦你们了。”灵夕愧疚道。
李嫂正要回话,楠止推门进来,她便笑了笑,连忙出去了。
北镜地处高原,人烟稀少,却不减早市的热闹。灵夕吃过早饭,还是再吃了一碗面,拉着楠止也吃了一碗。两人一路走过,买了许多零碎的东西。灵夕脸上红扑扑的,始终挂着笑,一会帮自己买个簪子,一会要给楠止买条腰带,可惜挑了许多条,还是他自己身上那条黑漆漆的适合他。
灵夕正无奈,一眼瞧见腰带旁边的挂饰。
“这个!”灵夕一手挑出一条,笑嘻嘻道,“楠止,这条最适合你了!”
楠止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撇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