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庙会的日子里,流霞城大街小巷摩肩接踵,想在这个时候逆着人流的方向往城外去,是一件难事。君翊走了几步就发现了,干脆就近选了一间人少的茶楼,带青玄进了位于二楼的一间雅室。
两人平日里都不是话多的性子,专门避开众人走这一趟,显然有要事商谈,因此谁都没有多客套什么。
君翊开门见山道:“你家乡来人了,可是这几天就要离开?”
君翊的猜测合乎常理,毕竟是过年的关口,这般匆忙找来,想必也是有要紧的事。尤其看那位小郎君连个包袱都没带,显然没打算在这多待,说不定寻到青玄就要启程了。
青玄摇了摇头:“我不着急。”他微笑着看君翊,主动为他斟了一杯茶,“至于在流霞城待到什么时候,看苏苏的意思。”
君翊道:“曲苏看着吊儿郎当,什么事都不上心,但她向来最重情义。”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看着青玄的眼缓缓道,“对你,她很上心。”
他端起青玄为他倒的那杯茶,转身站到窗边,眺望远方街上人头攒动:“青玄,落羽这些师兄弟,几乎都是我看着长起来的,他们都是孤儿,没有父母、亲人,落羽就是他们的家。但所有人之中,曲苏最不一样。”
君翊道:“当年天灾曲苏年纪小,有些事她已经记不真切了,我也不希望她记得。但我这一生都忘不了,捡到她的那天,翻开她母亲的尸体,把她从一淌热血里拎起来的样子。她母亲到死,都将她护在怀里,食指塞进曲苏的口中。”君翊转过脸,他模样生得远不如青玄或小姜俊美,但或许自小经历许多的缘故,他眉眼间自有一派远山淡水的韵致,“我并不知道他父亲是如何死的,但她的母亲,并非天灾所害,而是被人杀死。她后背全是刀伤,最深的一刀几乎砍断她的脖子。血流到曲苏的脸上、身上,她几乎是个血人。那些血是很好的掩护,她在临死前拼命将食指塞进曲苏口中,不让她发出声音,显然是给曲苏争取一线生机。”
青玄并不知道,当年曲苏父母的死还有这样一段曲折,君翊讲的认真,他也听得郑重。
君翊道:“曲苏能活下来,是因为运气够好。我路过的时候,她母亲还没有完全断气,但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只是看着我把曲苏从她怀里拖出来,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看着我的那双眼。我试了几次,那双眼都无法闭上。我当时对着她的尸体说,我会养大这个孩子,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吃的。我会照顾她,护她一世平安。”
青玄道:“你是个重诺的人。”
君翊道:“我在她母亲随身的包袱里,找到她父亲生前与友人往来的信件,知道她的名字叫曲苏。我没有为她改名,我想她既然叫这个名字,能有足够好的运气遇到我,那么这个名字就会一直保佑她,护她一世平安。她的父母都在天上看着。”
青华大帝掌管十方幽冥,对于人死之后会去往何处,他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更清楚。但当着君翊的面,他说不出一句否定的话。
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凡人寿命短暂,力量也弱,但或许正是因为此,凡人所怀的执念,有时比神魔更强。因为人就是靠信念而活的。你若碾碎一个人的希望和信念,与杀人无异。
因此许多时候,神明明早就看到了凡人的宿命,却不会干涉,更不会说破。
这是独属于神的慈悲。
君翊见青玄一语不发,神色也没有丝毫动容,说道:“曲苏带你回来那天,你我第一次见面,我并不喜欢你。并非我对你有偏见,而是我知道,你这样的人,看不透摸不清,太难掌控。我希望曲苏能过平凡幸福的一生,所以一开始,我并不喜欢你一直缠着她。”
青玄这时开口道:“我和曲苏,彼此相悦,互通心意。我和她是平等的,没有谁缠着谁一说。”
君翊道:“你非池中之物,曲苏跟着你,注定不会过我希望她过的平凡日子。但曲苏喜欢你、看重你,我陪她一起长大,愿意尊重她的选择。今日,我要你一句承诺。”
青玄神色一如往常淡然,与君翊对视的那双眼却熠熠闪光,有那么一刹那,君翊似乎看见青玄开口时,有一道极快极幽微的金光自青玄双眸一闪而过。但青玄面朝窗子而坐,那道金光,很可能是日光与晚霞照耀在他眼睛里的流光罢了。
君翊不会知道,神对着天、地、人立下誓言时,双眼才会有这样的金光流转。
青玄缓缓道:“我对曲苏的心意,海枯石烂,永不变更,若违此誓,天地同诛,形神俱灭。”
青玄的态度和所立誓言,令君翊颇为满意,他点了点头:“很好。”
回程的路上,或许是因为话说开了的缘故,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轻松了许多。君翊主动说起几桩曲苏少时的趣事,青玄听得认真,经过一间炒货店时,他停下脚步道:“君兄可先折返,我在这家买些东西就回。”
君翊见他有心,不免多提点了几句:“比起这家炒货店的东西,曲苏更爱吃隔壁街两家的果干和牛肉,我将店名告诉你,你从前头街角绕过去就是。”
青玄点头谢过,与君翊分别后,去那两家选了几样从前见曲苏喜欢买的,回家路上寻了处胡同,造了结界,主动联系紫微。
紫微一见他这身装扮,便忍不住笑:“果然是红鸾星动,连万年冷情的青华大帝都穿起了这般鲜亮的颜色。”
青玄神色淡然反讽:“所以你果然是看不惯我逍遥,专门把那头狮子撵下来烦我的?”
紫微忍不住吸了口气:“你都是陷入热恋的人了,嘴巴能不能少刻薄一点儿?”
青玄道:“胸襟宽广点,既然知道我过得好,应该多一分祝福。”
紫微都被他气笑了:“我还不够祝福你?上一回你在雒城办烛龙的事,不是我各种给你出主意哄那位曲苏姑娘开心?”
就算青玄不肯多说,紫微也从自家绶带鸟的口中,套出不少青华与曲苏之间的小趣事,如今叫起曲苏的名字,熟稔得像提起一位相熟的朋友。
青玄毫不客气地道:“那就再帮我一回。”他微微皱起眉,似乎遇到了一桩疑难问题,“我今日陪她一起出门,事事都照你所说去做,但她好像更不开心了。”
紫微道:“你都做什么了?”真不是他小人,但难得见青玄这厮吃瘪,哪怕只是这样隔空看着他愁眉不展,都让他忍不住心头暗爽。紫微清了清喉咙,努力克制着自己开口的语气不要太欢脱,“朋友,展开说说。你们这小情侣之间闹别扭的事儿,不仔细说清楚,我一个外人怎么替你出谋划策啊?”
青玄这一回没有犯懒,将当时的情形仔仔细细复述,随后道:“你自己说的,鞍前马后,出谋划策,若今天哄不好曲苏,我唯你是问。”
紫微借着拿茶盏饮茶的姿势,勉强忍住蔓延到嘴角的笑,故作严肃地皱着眉道:“青华啊,你还记不记得从前你座下有个叫杨羲的仙官?”
青玄记性向来不错,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他不错。”
青玄之所以记得杨羲,主要还是此人话虽不多,但办事极利落,因而对他有几分好印象。
之后有一回,佑圣真君觉得这杨羲身手不错,尤擅兵法,更适合跟在他身边,就向青玄要了人,带在身边历练。又过了三千年,杨羲升了职位,在如今的天界也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人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杨道君”,鲜少有人知道,杨羲曾是青玄座下的一名小小仙官。
紫微又道:“那紫清上官,你可还有印象?”
青玄道:“他在诣清山修上清道,最终得道封仙,当日他求我赐姓,我观他道心,赐了他‘安’姓。”
紫微这才继续说道:“他家里有个女儿,取名‘安灵箫’,也是位朱唇粉面,玉软花柔的美人。有一年这位小美人在人间历练时,和那杨羲看对眼了,就那么一眼,自那之后,这杨羲就思恋成狂,苦修道法,最终驾龙飞升,抱得了美人归。”
青玄沉默片刻,总算回过味儿来:“你的意思是,他当初得道升仙,是因为安家的女儿?”
紫微忍不住大笑道:“话不多办事利索,那估计只是在你面前吧。我可是亲眼见识过他是如何哄得家中娇妻破涕为笑的,那番甜言蜜语,别说是那位性子本就温柔婉转的‘九安华妃’了,就是换作我,恐怕也要被他哄得晕头转向,有求必应。”
青玄沉默片刻,看向紫微的眼神透出几分了然:“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遍览芳丛却片叶不沾,是因为心仪男子的缘故。”
紫微刚喝了一口茶,正准备了长篇大论给好友补课,听到这句话险些没把心脏咳出来,他伸出食指指向青玄:“我现在被气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青玄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对曲苏多说好话,哄她开心?”
紫微抚着胸口好不容易才喘匀一口气:“当然了。青华,你从前不曾将男女情事放在心上,这些话自然不会有人主动教你。但凡你寻一个人问,只要此人通晓情爱,都会说给你相似的道理。不论凡人还是仙子,就算是西王母那样性格的神女,遇到心仪的人,也只会比今日的曲苏更不讲道理,更需要恋人温柔小意,耐心哄好她。”
青玄皱着眉:“但我还是不明白,她今日为何生气。”
紫微耐心给他梳理:“青玄,你以为男女相恋,日常琐碎事中都需要分出谁对谁错,谁高谁下吗?或许在你看来,曲苏今日行为,不讲道理,不明所以,令你摸不着头脑。但这就对了。什么时候她愿意和你讲道理,才恰恰说明,她心里已没有你了。女子面对喜欢的人,总爱使些小性儿。你就当她这是变相在向你撒娇,可还觉得难解?”
青玄摇了摇头,他学习新事物向来举一反三,紫微说的也通透,再仔细回想今日两人相处的种种细节,许多之前不明白的地方,现在想想,都不难解。
紫微继续替他分析:“况且,你我相识多年,面对同一件事,尚且各有见解,更何况曲苏她是女子,自小在凡间长大,许多事的想法自然和你不同。你日后与她朝夕相对,总会有意见相左、磕磕绊绊的时候,难道你为了顺着她的心意,就不保留自己的想法吗?”不等好友开口,他便替他回答,“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现在教你,但凡往后再遇到什么事,惹她不开心了,你可以暂时放下那些想法,先说些好听的,把人哄开心了,但凡女子,总想听心爱的人多说些甜言蜜语。”
青玄若有所思。
紫微又道:“还有,男女之道,贵在谦让,贵在示弱啊。”他点了点桌子,颇有一副夫子的架势,“你喜欢的这位姑娘,虽是个凡人女子,却并不是柔弱无依的性子,对付这种性格的女子呢,你若要强,她肯定会更和你别着劲儿。但你若示弱,她肯定要心疼了。姑娘家心肠都软,你得给她制造心疼你、可怜你的机会,那时不用旁人帮忙说和,你们也能日日蜜里调油了。”
紫微正要再说,那头青玄已伸手一抹:“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家陪曲苏吃饭,改日再聊。”
紫微阻拦的手伸出一半,只见眼前人影一虚,转眼便归于虚无,两人的对话被这家伙单方面强行中断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都没来得及当面和青玄说啊。
而且他和青玄都认识多少年了,他就惦记着要回家陪人家姑娘吃饭,怎么就不记得多关心一句他有没有吃饭。
紫微被气得乱了分寸,只想骂娘,全然忘记了他与青华同为上神,压根儿用不着吃饭。而且神与仙不同,多是天生地养,自然所化,青华他压根儿就没有娘。
另一边,青玄拎着给曲苏买的各样零嘴儿回到落羽,刚从街角转过来,远远就看到那一头黄毛拿根草棍蹲门口画圈圈的落寞身影。
青玄不由微微眯起眼。九头狮子若有所感,一看真是青玄回来了,顿时一蹦三尺高,人直接冲了过来,狗腿地将青玄怀里手里的大包小包全接了过来。
青玄看一眼大门,有些纳闷:“门怎么关了,曲苏他们呢?”
九头狮子不敢答话,但青玄既然开口问了,他也不敢晾着他家尊上完全不吭声,半天才垂头答道:“我也不知道……”
青玄走上前,敲了敲大门喊道:“苏苏,是我。”
青玄才从紫微那补了小半天的课,此刻耐心十足,款款温柔,一连喊了三声等不到人应答,他也不生气,继续温声道:“苏苏,开开门。时辰不早了,该吃晚饭了,我都有些饿了。”
九头狮子活了几万年,何曾见识过自家尊上这般放低姿态温柔小意,而且还睁着眼说瞎话。他眨巴眨巴眼,实在憋不住话:“尊上,咱们就是一万年不吃饭,也不会饿的。”
青玄横了他一眼,正待开口,就听里面传来苗苗的声音:“师姐夫?”
青玄被这一声“师姐夫”喊得舒心,正要答应,就听隔着大门,苗苗连连呸了两声,随后又道:“不对不对,你现在已经是前师姐夫了。”
青玄脸色一僵:“苗苗,你说什么。”
苗苗在那头小声道:“大兄弟,你还是走吧,你已经被我师姐扫地出门了,现在整个落羽都传遍了,你今日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给你开门的。”
青玄:“……”他没说话,但看向九头狮子的眼神,几乎能把孩子给活撕了。
九头狮子虽然顶着一张嫩生生的少年脸,个子已长得几乎和青玄差不多高,但他此刻压根儿不敢挺直,缩着肩膀,可怜巴巴地塌着腰,抱紧怀里那些东西:“尊上,我错了。”
九头狮子不敢隐瞒,将自己与曲苏一路上的对话复述一遍,末了特别委屈地抽了下鼻:“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惹曲苏姑娘不高兴了,明明我前面讲完凌曦仙子的那段往事,她还笑来着。”
青玄没说话,隔着门却传来小姜清亮又欢愉的声音:“能别这么堵在我家大门口吗?大过年的,还能不能讲点武德了?不带这么死缠烂打的,知不知道?”
九头狮子忍不住开口回怼:“你说谁不讲武德,有本事出来咱俩练练!”
小姜道:“我才不上当,我就不开门,你能怎么地!”
九头狮子道:“你以为老子不能爬墙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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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姜哈哈大笑:“你当然能爬,你还可以学我师弟养的哈巴狗儿,从大门左边墙根儿那个狗洞爬进来呢,傻黄毛儿,你爬吗?”
“你才黄毛儿,没文化。老子这是金发,你懂个屁!”九头狮子朝着里头嗷嗷地喊,“曲苏,曲姑娘,我错了,但我家尊上没错啊,你可以把我锁外头,但你把我家尊上放进去啊,他为了哄你开心,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重得我都快拿不动了!”
而且就眼前这道门,别说是他家尊上了,就是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穿门而过,也是易如反掌的小事一桩。
也就是他家尊上把姿态摆的那么低,对着曲苏说话又那么温柔,他作为一个刚刚犯下大错,坑了尊上的人,当此之时最好是戴罪立功,可不敢再自作主张瞎说话惹门里那位姑奶奶不高兴了。
竹林一角,曲苏坐在木栅栏上,沉默地啃着一块鸭脖,一声不吭。直到听到九头狮子这句“拿不动了”,才冷笑了声:“我信你的鬼话。”
一个青华大帝,一个九灵元圣,以他俩的力气,就是把整个落羽连同地皮扒起来扛着,力气也绰绰有余,几袋零食就拿不动了?
大门外,青玄在曲苏突然说了那句话之后,突然动了动耳朵尖。
这点距离,别说曲苏突然肯开口说话,她就是打个喷嚏,青玄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苗苗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一阵布料的摩擦声和少女小声抗议之后,大门另一边彻底安静下来,很明显,苗苗反抗不到位,被小姜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强行拖走了。
与此同时,曲苏轻而冷的嗓音低低说了一句:“没我的允许,不许进来。”她虽然没说那几个字,但青玄全明了,曲苏这意思是不许他用术法进门。
他虽然头一回与女子谈情说爱,但也明白这时若是偏要进门,可能会适得其反,把本已难解的局面搅得愈加糟糕。
刚打定主意要穿门而过的青华大帝蹙起眉心,破天荒地顿住动作,踟蹰不前了。
紫微教的那些办法虽好,可好像没有能用于当下这个情形的。
时近傍晚,流霞漫天,隔着面前的大铁门都能闻到里头的饭香味儿,九头狮子抽了抽鼻子:“尊上,他们好像在吃烤兔肉……”
青玄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你不是说,就是一万年不吃饭,也不会饿。”
九头狮子可怜巴巴的,毫无立场,当即改口:“烤兔肉好香,曲苏姑娘手艺真好,尊上,我好饿。”
神仙虽然用不着吃饭,但谁还没有个口腹之欲呢?紫微大帝远住北极星宫,仍然凭着葡萄仙子那一手精绝的酿酒手艺,获得天界一众仙君仙子的喜爱,就连九头狮子这只脾气古怪的小家伙,都被紫微不时派人送来的美酒佳酿给收买了。
青玄道:“让你哄苏苏开心,你把人气得大门都不让进,就是阿缎那只呆头鸟也不至于如此没用,你不配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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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人家阿缎从前跟在曲苏身边时,总是一副乖乖的模样,一直都挺讨曲苏欢心的。
就是太讨曲苏欢心了,所以后来再有什么事要办,青玄都没允他下凡。
九头狮子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找一日竟然会被阿缎那只破鸟儿给比了下去。他心中默默流泪,卑微地抱紧了怀里小山高的零食:“尊上说的对,都是我不好。”
说起来也不能怪尊上生气,自从跟了青华大帝,他们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能打,事事顺畅,所向披靡,人人爱戴,无往不利,何曾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九头狮子默默反省,他不是故意惹曲苏不开心的,谁还不想当个受人喜欢的小灵兽呢?而且直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把人惹怒了。九头狮子越想越委屈,突然灵机一动:“尊上。”
青玄瞥了他一眼,就见九头狮子一脸“你快夸我”的自豪神情:“尊上,我想了一圈,咱们认识的人里头,最会讨女人欢心的就是紫微大帝了吧!这事儿您问他啊,他跟您那么好,人也聪明,肯定会给您出个绝妙的好主意,顺顺利利把曲姑娘哄回来。”
青玄:“……”他沉默片刻,“先找间客栈安顿。”
半个时辰前才刚刚联系过,转眼就又要因为同一个问题开口求助,他青华大帝不要面子的吗?
也不知说错了什么话,再次被主人甩个冷眼的九头狮子抽噎一声,扁着嘴跟在青玄身后。
新春佳节,金乌西坠,街上人来人往,无不喜气洋洋,青玄和九灵主仆两个一前一后慢吞吞地走着,显出与路人截然相反的落寞。
过年这个时候,流霞城的许多客栈都有许多空房,青玄和九灵去住店,受到店家前所未有的欢迎。青玄从前跟着曲苏,也算有过一些住店的经验,选了一间离落羽最近、最宽敞的房间,只交了一个晚上的房钱。
约莫是见青玄和九灵两个风尘仆仆,大包小包买了不少,店家以为这两位是来流霞城探亲访友的,特意让后厨烧了热水,连同热茶一同送去房间。
远在北极星宫正在饮茶的紫微大帝感觉腰间的坠子闪了几下,转了转眼珠,突然绽出一个有几分玩味的笑,故意拖了好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将那坠子从腰间取下来,点了一下放在桌上。
紫微这拖了“一小会儿”,对青玄和九头狮子两个,就是凡间的一个多时辰。
待看到紫微大帝躺在他那张摇椅上优哉游哉晃着脚的模样,青玄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紫微“哟”了一声,故意伸长脖子,打量起青玄身后的房间:“这是怎么回事儿?人间此时正是新春佳节吧,你和九头狮子怎么不好好在人家曲苏家里待着?”
紫微的眼神看起来诚恳极了,但唇角的笑怎么都憋不住:“是不是曲苏家里人口太多,住不下了?”他朝蹲在不远处出窗台的九头狮子瞥了一眼,摇了摇头道,“真是看不出,你和九灵还真是主仆情深,都陪他一起出来住客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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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脸色几乎已凝成冰,另一头紫微实在忍不住了,把酒葫芦往旁边一甩,俯在摇椅上哈哈笑出了声。
就看不久前青华迫不及待回家会佳人的样子,能这会儿冰着脸跑出来住客栈,肯定不能是自愿的,更不会是为了照顾九灵。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脸皮厚,还特别会得寸进尺,落到如此田地,明显是被曲苏撵出来的。
青玄一语不发,默默看着紫微笑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