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生殿,知意阁。
符离抓着窗棂,听着外面的热闹。
从午后直到入夜。
屋子里黑漆漆的,她从未如此清醒。
从囍房开始,一幕又一幕,在她的脑中回**。
当初灰狐狸要同易天天成亲,她用尾巴从喜有钱手中换回了隐身粉等物,可便是从那时开始,一切都不对了。
这一路,她的感触都是朦朦胧胧的,所以很多事都看不真切。
譬如,易天天为什么会拿到尾巴。
又譬如,灰狐狸与富窑同归于尽时,躲在她身后避险的易天天。
跟从前的他截然不同。
符离自嘲一笑。
原来,都是骗人的。
易天天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的尾巴来的,可恨她居然……
她是想过不再打他壳子的主意的,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垂眸,将手环扯断,编织而成的草狐狸便散了。
再也瞧不出从前的模样。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
一时是在道居山上蓄着小胡子的易天天笑得温善,一时又是藏在她身后的阴冷目光,她满头冷汗醒来,发现床边站了一个人。
夭乞生挥袖间,烛火便都亮了。
这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喜有钱说你吸入了大量摄魂香,怎么样,现在可清醒了?”他微微一笑,“小狐狸,你向来无处可去,念在你救了本王的份上,本王许你留在妖界,如何?”
“不稀罕。”符离并不看他。
夭乞生却弯了身子看她:“喜有钱骗了你的尾巴,我已经打发他飞南海了,不飞个十年八载的不许他回来,怎么样,解气了?”
符离蹙眉。
“分明是你拿了尾巴!”
怎地把黑锅都让给喜有钱背了?
夭乞生摇头:“此言差矣。尾巴是本王从喜有钱手中所得,不曾对不住你。”
歪理!
符离气得牙痒,掀了被子背过身去。
不知怎地,看这狐狸不高兴,夭乞生便心中舒爽,乃至出门的时候还哼了歌儿。
依稀是犄角城的小水调。
法定阁。
老当正在等着,听闻这歌儿,不解:“主子,您这是哼的什么?”
“小水调。”
夭乞生坐下,拿了个果盘的冰梨,好玩地转了转。
老当又道:“主子,您跑调了。”
“什么?”夭乞生一顿。
老当搓搓鼻子:“没什么。”
夭乞生突地一笑:“小狼,我记得你是喜欢小狐狸的,对吗?”
“嗯?没有啊。”
老当摇头,应该是他讨厌狐狸才对。
夭乞生笑意不减,帮他回忆:“在犄角城的时候,你曾向小狐狸献媚。有一次,你还特意学了狐族的媚术。”
老当一拍脑门。
“二王子,别说了……”
他做这么多,究竟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迷惑符离好得到尾巴吗?可惜一直无功而返,那符离也不知什么体质,任何法术都油盐不进。
二王子怎能取笑他,他是忠仆啊!
夭乞生眼神陡然变凉,他将冰梨丢到桌上:“既然如此,你去吧。”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去哪儿?”主子终于要对他下手了吗?
“雷霆涧。”
雷霆涧?!
不要啊……
老当看着夭乞生,却连半分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
先前主子把灰琼林跟喜有钱等人都发配了,后又把犄角城、流光城里欺负过易天天的人全都整了一通,那时他便隐约预料到会有今日了。
毕竟他也欺负过易天天,还不止一次……
虽然易天天不是二王子,可谁欺负过易天天,二王子全都欺负了回来。
老当猜,或许是因为二王子得到了易天天的记忆,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撒火。
“二王子,我是为了尾巴才这么做的,天地可鉴!”
老当垂死挣扎。
“嗯。”夭乞生拨着冰梨,“去个一年半载,你的修为定有长进。”
老当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夭乞生闭眸敲桌:该打发的都打发了,浑身都通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