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校长,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啊。”电话里的女人的声音带点小娇嗔,但这样的娇嗔每次都能让李济汗流浃背血压急升。
“这次真的不能怪我啊,你听我解释!”李济十分惶急,“我这次原本死死盯着他们的,而且有希望把他们手里的东西抢到手,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被人偷袭了!”
“偷袭?”女人的语气也略略带上了一点惊奇。
“是的,你得知道,我虽然被你强制移植了附脑,但体魄还只是普通人啊!”李济急急地辩解着,“在附脑产生作用之前,我并不比任何人强壮。那个人从背后把我打晕,把我捆了起来。等到我醒来挣脱出去,那两个学生已经离开川东了。这真的不是我能掌控的啊!”
“这么说起来,倒是不能怪你,当初给你移植附脑的时候,的确没有考虑到增强你本身的体魄。”女人说。
“照这么说,你肯原谅我了?”李济惊喜交加。
“是的,原谅你了。”女人肯定地说。
“那么,这次的‘酒’还是可以按期给我,对吗?”李济紧张地发问。
“不对。”对方的回答十分干脆,“以后也不会给你酒了。”
李济只觉得自己快要晕厥过去了,被打伤的脑袋又开始发痛:“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你不是已经同意了这不是我的错,而且说了原谅我了吗?”
“原谅你的意思,是指我不必专门派人去杀你,”女人说,“而不给你酒的意思,是你已经没用了。他们离开了川东,你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你的死活,我管不着。”
“你不能这样做!”李济怒吼起来,“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拼死拼活地做事,你不能卸磨杀驴!如果你真的要就这么抛弃我的话,我……我就把你的事情全部抖出来!”
“那样的话,死的就不只是你,而是你全家了。”对方冷漠地回答,“你现在是在用你自己的命换你全家人的命。自己掂量吧。”
电话挂断了。李济怔怔地坐在床边,很长时间里一动也不动,就好像变成了一尊石像。
王璐放下电话,冷笑一声,侧头问身边的司机:“到哪儿了?”
“再有半个小时,就能进入我们的地界了,”司机回答,“应该没事了吧?”
“半个小时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王璐摇摇头,仍旧专注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形。这辆冷藏车此刻正行驶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四周很是荒僻,再也没有其他的车辆。
汽车继续前行,司机的神态越来越轻松,王璐的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似乎是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当前方出现了一个急弯时,王璐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司机的技术很过硬,不费吹灰之力就转过了那个弯,但刚刚转过去,他的眼睛就瞪圆了——前方的山路中央,赫然站着一个人影。这个人就站在路中间,一动也不动,好像是专门等着被车撞一样。
由于弯道遮挡了视线,此时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司机连忙猛按喇叭,但对方还是没有丝毫反应。但在这样狭窄的山道上,紧急转弯的结果可能就是直接坠下山崖。他只能咬咬牙,硬生生地直接朝着那个人影撞了过去。
突然之间,一股灼热的气浪席卷了这片山路,就像是有大量的炸药爆炸一样。强大的冲击波一瞬间击碎了汽车正前方的挡风玻璃,司机甚至来不及做出丝毫反应,脖子就重重地撞在了椅背上,颈骨立即骨折。而整辆汽车也浑似没有重量一般,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高高掀起,磕在山路的边沿,翻滚着坠下了山崖。片刻之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山崖下火光冲天。
那个拦在山路中央的人影仍然没有动。他站在原地,冷冷地说:“出来吧,璐璐,这么点小手段是不可能伤到你的。”
他身旁高高的山壁上传来一声嬉笑:“梁野哥哥,咱们俩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一见面就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啊?”
那是王璐。在梁野用火焰袭击冷藏车的时候,她已经飞快发动了蠹痕,把自己的身体转移到了山壁上。现在她脚踩着一块凸出的石头,背靠山壁站着,看上去摇摇欲坠,不过脸上仍然带着笑意。
“我只是要截下那具尸体,”梁野哼了一声,“不过你的反应实在是很快,不但自己逃脱了,还把尸体也转移走了。”
“那可是宝贝啊,你想就这么一把火烧了它,岂不是有点暴殄天物?”王璐说。
“任何人越过了人与魔的界限,都不能留,”梁野说,“你也不例外。”
“哎呀怎么你们都是这个调调啊,烦死我了!”王璐以踩高跷一般的高难度动作跺了一下脚,“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越过人与魔的界限啊?我不过是好奇心起想要研究研究而已嘛。还不许人好奇啊?”
“在我面前你不必乔装,璐璐,”梁野说,“你我都很清醒你想要干什么。在那间废弃医院出现黑暗家族的巢穴后,你动用了最大的力量去调查,并且弄到了这具尸体,绝不是好奇心可以掩盖得过去的。如果说过去你最大的目标无非是压倒我和路晗衣,再追赶上范量宇,现在你目睹了黑暗家族的种种怪异力量之后,野心就更大了。”
王璐沉默不语,过了半分钟才开口说:“既然这样,你我这一战是在所难免的了?”
“这些年被你叫了几百声‘哥哥’,做为回报,我就让你先出手吧。”梁野说。
王璐忧郁地点点头,紫色的蠹痕包围了全身,却并没有向前侵入梁野的领域。同样的,梁野身畔闪烁着蠹痕的红光,半径也只有几米。双方只是远远地对峙着,谁都没有贸然进击。
突然之间,王璐的蠹痕猛地扩张到了大约二十米左右的半径,她的身体也随着蠹痕边缘的变化而不断高速移动,有若鬼影。二十米的半径意味着她每次做出的瞬间位移最多可以达到四十米,这将让梁野极难捕捉到她的动作。
但梁野并不慌乱,只是紧守着自己的蠹痕所围出的领域。双方的蠹痕边缘发生过几次碰撞,但都并不激烈,轻轻一触随即闪开。这是因为两人力量相若,正面地硬碰硬只能徒耗力量。所以王璐选择了这样不断游走的战术,目的就是找到某一个梁野的薄弱点,争取瞬间突入。
而梁野也明白,王璐在她的蠹痕范围内可以任意移动,自己光凭视线是无法跟上对方的脚步的。他索性根本不看,把所有的注意都放在蠹痕上,利用蠹痕的敏感性去感知王璐的行动,然后分配力量去阻击。他时而用有形的火焰,时而用无形的高温气流,虚虚实实,王璐几次试图突入,都被梁野弹回,反而差点被梁野的烈焰反击得手。她不得不更加谨慎,加快了移动的速度。
两人一攻一防,正在僵持,山路上又开来一辆一看就是超载了的大货车。两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王璐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突然猛一挥手,蠹痕的范围剧烈扩张,把那辆大卡车包围在其中。
十分之一秒过后,那辆至少载了十吨货物的大卡车竟然腾空而起,飞在了半空中。它就像是一个没有重量的塑料壳一样,在空中偏偏倒倒,向着梁野站立的方向飞去。司机在驾驶座上目瞪口呆,已经快要吓晕过去了。
“看来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重了,”梁野自言自语,“以你的能力,也没办法把那么重的一辆车瞬间压到我的头上。”
他的身体像一张弓一样绷紧了,接着如同离弦之箭一样笔直地飞了出去。在这一瞬间,他的整个身体都变得赤红了,仿佛火焰在他自己的身上熊熊燃烧,把他自己变成了一枚凶悍的火箭弹。
他狠狠地撞向了半空中的卡车。
一声足以引发山崩的剧烈爆炸声响起,巨大的卡车顷刻间解体,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把这辆卡车连同上面运载的货物都化为了无数的碎片。然而,这每一块碎片上全都带着灼热的火焰——梁野的蠹痕所赋予的杀人的火焰!
山路上恍如正在下一场火雨。四散飞溅的燃烧的碎片呼啸着划过每一片细微的空间,就像一颗颗嗜血的子弹,把恐怖的热度与杀伤力带到每一处角落。在这狂暴的烈焰席卷之下,方圆百米的范围内,没有任何生物可以生存——王璐也不例外。
她只能迅速地利用蠹痕逃出这一片火海,把自己的身体稳定在一块凸出山壁的岩石上,但刚刚站稳,她就僵住了。梁野的右手已经轻轻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只有全力逃跑的时候,你的蠹痕才会露出那一丝破绽让我突破进来,”梁野说,“现在你的蠹痕被我压制住了,如果你想继续逃跑,移动的速度会比往常慢三分之一,已经足够我先下手烧断你的脖子了。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我清楚,所以我不逃,”王璐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也会算计错你。”
“你是指的我直接毁掉那辆卡车的事吧?”梁野说。
王璐轻轻耸耸肩,唯恐动作太大招致梁野的攻击:“是啊。在我的印象里,我们四大家族的四个高手虽然都曾经杀死过不少人,但只有你,梁野哥哥,从来不愿意下手杀害无辜的人,尤其是那些没有附脑的普通人。如果谁敢冒犯你,你固然会毫不留情;但没有招惹到你的,你却往往会高抬贵手。”
“所以你把那辆车向我移动过来,不是为了用它做武器,而是为了让我分心,哪怕是一丁点分心。”梁野说,“如果我有那么半秒钟的犹豫不愿意伤害车里的无辜的司机,你就有机会趁虚而入。”
“是啊,我万万没有料到你反过来利用了那辆车,全然不顾及司机的死活,”王璐的语气低落,“我判断错误,活该输给你。”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的确不喜欢杀伤无罪的人,但我又不是冥顽不化的木头脑袋,”梁野说,“别忘了,我也是个守卫人,不是开慈善堂的。不要轻易去揣摩别人的底线——这种底线往往都是错的。”
王璐又是一声叹息:“你说得对。我的确是自作聪明了,现在你如愿毁掉了那具尸体,我也不可能再拿它……嗯?”
她的脸色忽然一变,这个变化自然是瞒不过梁野的眼神。梁野苦笑一声:“我还以为能骗过你呢。”
“我对于和我的能力近似的蠹痕,总是很敏感,”王璐的语气陡然变得森冷,“没想到你竟然带来了一个和我一样能进行空间转移的帮手,偷偷把尸体换走了。刚才你可还说得道貌岸然呢梁野哥哥,‘任何人越过了人与魔的界限,都不能留。’但是现在,似乎是你主动想要跨越这道界限哦。”
“所以我说了,不要轻易去揣摩别人的底线,人心不可测。”梁野的话音里也充满了冷酷的意味。话音未落,他的手掌猛然再度变得赤红,足以把钢铁融化的高温在一刹那间释放出来,恍如从钢水中取出的灼烫刀锋,割向王璐的脖颈。而王璐也在这一瞬间激发出了蠹痕,但正如梁野所说,她的蠹痕受到了压制,移动速度有一些微小的损失,这一点损失让她并不能全身而退
一道烈焰冲天而起,伴随着蠹痕碰撞所发出的近乎于雷电般的剧烈闪光,那是梁野的手掌击中了王璐的脖子。而与此同时,几乎只有连眨眼时间都不到的极其微小的时间差之后,王璐的身影也消失了。
梁野慢慢地收回自己的右手,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忽然转过身。在他的视线里,王璐站在了公路的另一头,脖子上鲜血横流,从后颈到面庞都留下了被灼烧过的红色的痕迹。
——但她还活着。
“你似乎专门针对我的蠹痕做了一些功课啊,”梁野说,“如果换成在贵州山区时的你,这一下脖子已经断了。”
“不只是你的,还有路晗衣哥哥和范量宇哥哥的,我都进行了一些针对性的训练,”王璐喘息着说,“自从天选者出现之后,我就知道,过去的均势不可能再维系下去,未来的世界,注定属于混乱和战争。”
“果然,每个人都留了一手……”梁野摇了摇头,“我追不上你了,你走吧。”
“我现在受了重伤,奈何不了你,但你记住,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梁野哥哥。”王璐在重伤之下仍然露出一丝专属于她的甜美笑容,“被你打伤只是小事一桩,但是今天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会让你十倍奉还的。”
“我等着你。”梁野漠然地说。
二、
“你的车技不错么,”冯斯说,“你非要和我抢着开车的时候,我还蛮担心的呢。”
“别逗了,你这种腰缠万贯天天吃咸菜的主儿,猴年马月能有练车技的机会?”姜米熟练地握着方向盘,“我们美帝人民虽然饱受资本家压迫不能当家作主,但就是开车机会老多,我可是16岁就考了驾照了,去年夏天驾车横穿了整个美国呢。”
“我不要当家作主,我也想去受压迫……”冯斯咕哝着。窗外的盘山公路蜿蜒伸展,远处可见滔滔流动的长江,忽然之间,他就找到了那么一点自驾旅游的感觉。
“我现在对中国的黑社会充满好感,”姜米兴致勃勃地说,“那个王欢辰简直太大方了,二话不说就借辆车给我们。这车在贵国不便宜吧?”
“奥迪Q5,2012款,大概值个四十万吧,”冯斯说,“不过大方的不是王欢辰,是他背后的梁老板。梁野既然指示了他全力配合我们,别说一辆越野车了,要他把房子和厨师学校都给你都没问题。”
姜米噗哧一声:“其实我还真想要那个厨师学校呢,多有趣啊,可以每天变着花样要他们做新菜给我吃,早晨还能逼他们戴着厨师帽做集体早操,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您说的这不是厨师学校,是二逼集中营……”冯斯也被她逗乐了,“注意,前面很快要上成渝高速了。”
“上了高速,三个来小时就能到成都啦!”姜米轻快地打了个响指,“我们距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两天前。
冯斯临时放弃了之前制定好的恐吓战略,改为心灵鸡汤式的软语相求,没想到真的打动了何少衡的情妇张梓濛。事后姜米表示不得不佩服:“你丫果然没白在微博上瞎编那些鸡汤段子。”
张梓濛交出了何少衡放在她家里的保险柜的钥匙,冯斯打开保险柜,从中发现了不少商业机密、行贿记录等,而何少衡根据棺木里的刻字所整理出来的新资料也在其中。他把其他东西交给了王欢辰,算是报答对方的热忱相助,然后和姜米回到宾馆,仔细研读那份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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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少衡显然是个很用心的人,棺材里所能刻下的字数很有限,所以记述者原本写得相当简短,但他在整理的时候,根据道观流传下来的史料做了许多合理的添加,最终呈现在冯斯面前的,是一个颇为详细的、有血有肉的故事,这个故事所记录的,是一个令人很难想象得到的惊人变故。
——后来那个一直把元和观传下去的观主,也就是俗名叫陆小石的道士,竟然是假的,是一个取而代之的冒牌货!而真正的陆小石,被关进了一口棺材里埋到地下,直到活活闷死。
那就是何少衡在地下挖出来的那具尸骨。
真正的、在地下被闷死的陆小石,在棺材板上刻下了事件的经过。在他亲眼目睹了玄化道院消失后,他一面试图自己张罗一间道观,一面也利用空闲时间去玄化道院附近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不光是出于好奇心,更重要的是贪欲作祟。毕竟道院里隐藏了许多秘密,假如能留下一两样宝贝,那也足够值钱了。
十五年过后,陆小石已经是川东元和观的观主了。元和观虽然规模不如当年的玄化道院那么大,在他的经营下倒也香火旺盛,来投的弟子不少。陆小石很谨慎地守着秘密,把自己所做的与玄化道院有关的记录砌进了墙里。除了照管元和观之外,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假装云游出去几天,其实是悄悄地在玄化道院附近寻找,只是在前十四年里,他从未如愿。
然而到了第十五年,或许是老天眷顾,他终于有了惊人的发现。当时他来到山崖边,想要冒险吊一根绳子到山崖下面去看看,却忽然遇上了一场地震。好在地震并不剧烈,所以他自身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想到地震之后的山体也许会出现滑坡、泥石流等等自然灾害,于是在地震止息后,他打算放弃下崖的念头,先回到山下的小镇再做打算。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前飞过了一只野鸟,在悬崖上空盘旋一阵子之后,向着下方直直地飞了下去。紧跟着是第二只、第三只……转眼之间,在这一片山头出现了几百只不同种类的飞鸟,全都朝着悬崖下飞去。
悬崖下有情况!陆小石敏锐地做出了猜测,这很有可能是因为那场地震震塌了山石,导致某些原本被埋藏的东西露了出来,这才引起了鸟儿的兴趣。而那样东西,极有可能就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玄化道院的遗物。
陆小石不顾一切,冒着生命危险爬下了山崖。他发现所有的鸟儿都围绕着一个圆滚滚的物体在飞行,还有不少已经直接扑在了它身上,仿佛这个东西有强烈的吸引力。陆小石提着长剑上前,赶走了所有的鸟儿,露出这个东西的真容。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一个茧。他看到了一个血红色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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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茧呈椭圆形,换算成现代单位至少有两米高,而且十分沉重,凭陆小石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把它搬上悬崖。陆小石想了想,一发狠,高高举起手里的长剑,狠狠地对着茧壳斩了下去。茧壳应声而裂,露出里面的东西——一个浑身鲜血的人。这个人一动也不动,似乎处在昏迷状态中,但却有着平稳的呼吸。
陆小石知道,他真的找到了玄化道院的遗物。
以后的日子里,陆小石从悬崖上运下了绳索和一些简单的工具,砍树搭了一个小棚子,把那个茧壳里的怪人绑在棚子里。怪人虽然一直在昏迷当中,不吃不喝,但生命力却始终顽强,仿佛修炼过辟谷之术。陆小石一直监视着他,直到半个月后他醒过来。
此时的陆小石,被获取玄化道院秘密的贪念所支配,十分残忍地对这个人进行了逼供。对方熬不过刑,很快招供,原来他果然是玄化道院里的一名道士。按照他的说法,玄化道院里的道士们一直都在进行着某种特殊的修炼,他们通过秘法炼制出神奇的丹药,服食后可以让人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据说在神州大地上,除了玄化道院,还有一些其他的神秘组织或者家族也掌握了这种独特的炼丹术,他们相互之间有合作也有竞争杀伐。
但道观里的道士们并不满足,还想要努力寻求更加强大的道术。他们似乎是在川西的成都附近发现了一些可以帮助他们极大提高道术的宝贝,于是派了一队修为最精湛的道士前往成都,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总算把那样宝贝抢了回来。经过了长达半年的研究和摸索,全观的道士择了一个吉日,打算共同利用那件宝贝来提升修为。
然而意外却发生了,当所有的道士一同驱动道术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诡异的变化,道观内突然充满了某种异样的力量。这个道士说,他天生对于危险的事物有一种独特的敏感,就像某些小动物能预知地震一样。那股力量刚刚开始蔓延,他就直觉到事情不妙,果断地转身就逃,最后侥幸赶在道观消失前逃脱掉了。尽管如此,他还是遭受到巨大冲击,坠落悬崖,险些丧命,只要运用自己的道术,把自己封闭在这个茧壳里陷入休眠,直到十五年后陆小石挥剑劈开茧壳,他才重见天日。
道士说话半真半假,陆小石并不敢完全相信,但他却对玄化道院的炼丹术垂涎三尺。在一番威逼利诱之后,两人达成协议:陆小石把这个身体依然极度虚弱的道士带回悬崖上,藏在元和观里静养身体,道士则教给陆小石炼丹之术。
然而陆小石低估了道士的能力。他的确手脚还很不灵便,自己行走都困难,体内却有一股特殊的“法力”,能够驱动法术,做到一些普通人凭借手脚都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在地上挖坑。在被藏在陆小石的房里几天之后,他向陆小石提出,道观里“阳气”太重,不利于他的修行,他需要一个能汇聚阴气的藏身之所,才能做到阴阳调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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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石按照他的要求,为他打造了一口棺材运到房里,然后他就遭到了道士的袭击。道士的“法术”击晕了他,然后把他封入棺材,然后再用法术在地上挖出了坑,将棺材埋在里面。
陆小石在棺材里醒来后,知道自己不可能脱逃了,只能用随身带着的小刀把这一切都刻下来,希望未来有人能循此揭破玄化道院的真相——倒也不是为了什么正义,权当是为这位倒霉的观主报仇了。他同时也提到,他相信那个道士当时是想直接杀死他,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当场死亡。猜测起来,要么是道士伤势未愈力量不足,要么也许是他自身的体质有异抵消了一些力量——毕竟他也曾经是被玄化道院看中的人。
遗憾的是,真相他将永远无法知道了。
而在这份资料的最后,何少衡补充了一些旁人眼里的元和观历史:观主曾在某一天突发急病,手脚无力,将养了近半年才痊愈。这个“某一天”,无疑就是真正的陆小石被装入棺材埋在地下的那一天。
万幸的是,陆小石虽然被害,他藏在墙缝里的日记始终没有被假冒者发现,不然的话,就什么也没办法留下来了。
这一段记录让冯斯之前的猜测更加明晰。他更为确信,玄化道院里面聚集的都是拥有附脑的守卫人,而且道院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寻找强化附脑能力的方法,并且,这种方法最终让他们找到了。
冯斯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朵枯萎的黑色花朵。他有一种直觉,那朵花或许就是道士们所找到的强化附脑的“宝物”,而那一夜的离奇变故,或许就是这朵花和附脑共同作用产生的恶果——按照他之前的猜测,那极有可能是一个造成了异域空间的巨大蠹痕。但是从现有的一切信息,并不能推断出这个蠹痕的具体性质。
而他也隐隐猜到了为什么各大家族会把玄化道院视为禁忌——这个道观一定隐藏着什么能极大提高附脑的能力、但却同时会带来巨大危害的方法。意志稍微不坚定的人,就有可能会被这种方法所**,而最终收获灾难性的后果。
就像玄化道院里的道士们的遭遇一样。
但对于冯斯来说,真正能**他的是另外一件事:如果找到这种方法的本质,是不是就有可能摸清附脑的本质,然后进一步挖掘出魔王的真相?而这大概也是梁野暗中支持他的原因。即便拥有着超越常人的能力,守卫人们也并不情愿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我们都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对吧,梁兄?”冯斯苦笑着喃喃自语。
现在手里倒是有了初步的线索。按照那个把自己包在茧里的道士的供述,那朵黑色的花来自于川西的成都。但成都是川西最大的城市,光知道这么一个地名,无异于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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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两人都有些愁眉不展的时候,万能的宁章闻却给他们送来了意外的福音。他通过搜索找到了那个面人的信息。
“那个面人猴子的样式花色过去还挺有名的,是祖传绝技,”宁章闻在电话里说,“明清时代的一些四川风物志里有所记载。那是一个明末清初的民间手艺人的作品。那位艺人的真名叫阮嵩,但所有人都叫他阮猴子,因为他以这一生爱猴成痴,和当时青城山的猴子成天混在一起,经常照着猴子们的样貌体态捏出生动活泼的面猴,他的本业——石匠似乎倒成了副业。但正因为如此,他捏出来的猴子才那么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青城山?”冯斯思索着。虽然得到了一个范围比成都小得多的地名,但仍然还是难以据此搜索,更何况他现在并不知道这位阮猴子和整起事件到底有什么关系——也许那个面猴出现在盒子里只是纯属巧合呢?但再一想,这位阮猴子或许是唯一一条可能的线索了,哪怕是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比完全为零好。
“好像我们这次出来,我一直在说:能找到答案固然好,找不到的话……就当是旅游了。”姜米忽然在他身边说。
冯斯一怔,明白姜米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当然他很清楚,姜米心里背负着那么沉重的负担,是不大可能真的有轻松的心境去玩耍的,她说这话,无非是要给自己减压:能成则成,不能成,至少也无怨无悔。
“我明白了。”冯斯冲着她一笑,接着对着听筒说,“宁哥,有没有办法查到这个阮猴子的后代。”
“我正好搜到过一篇和阮猴子后人相关的报道,”宁章闻说,“好像是青城山搞什么民俗文化节,阮猴子的后人捐出了先祖留下来的青城山野猴写生图。这条新闻里有那个人的名字,提到他就住在距离青城山很近的都江堰。有这两条,我可以帮你找找他的具体住址。”
“那就拜托你了宁哥,要是没有你,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冯斯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口时,宁章闻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严肃:“小冯,以后不必说这些话来哄我高兴了。我已经度过了那个只有觉得自己被人需要才会高兴起来的阶段了。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朋友,能为朋友做事才是让我快乐的理由,而不是什么被重视、被需要。”
“我现在很快乐。”他补充说。
冯斯也沉默了许久,眼眶微微有些发潮。最后他说:“我明白了。朋友。”
宁章闻果然帮冯斯查到了那个阮猴子的后人的住址,此人仍然住在都江堰,是成都的县级市。冯斯和姜米商量了一下之后,决定开车去往成都,因为那样比较灵活,被盯梢的几率略小一些。他原本想找王欢辰借一辆不值钱的破车,但王欢辰二话不说,把这辆几乎崭新的奥迪借给了他。而姜米一看到有车开就欢欣鼓舞,好似小孩见到了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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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公路上一路行驶顺畅,并没有意外发生,但冯斯总是习惯性地探头看窗外,姜米很是奇怪:“你在干什么?”
“我老是怀疑曾炜、就是老缠着我的那个警察在跟踪我。”冯斯说,“他和我一起去了川东,然后再也没有在我的面前出现过,即便我们从摩天轮上下来进了局子,他还是没有趁机来恐吓我一下。这不像他的作风。所以我有些困惑。”
“照我看,他说不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姜米使用中华俗语倒是很顺溜,“也许他会在成都等着我们呢。到了现在,你还觉得他是最让你头疼的么?”
“只要我的凡人之心一天不死,我最害怕的就始终是他。”冯斯一声长叹。
三、
据说成都美食的辣度比重庆稍低一些,但对于姜米这种低起点的废物来说,吃进嘴是很难发现其中的区别的。于她而言,这无非就是一百步和九十九步的区别,不管多一步还是少一步,反正都够要她命的。
现在两人坐在一家“冷锅串串”的小店里。姜米对这种从冷油里捞出来的熟食十分好奇,吃了两串后赞不绝口,然后再吃了几串……就不行了。冯斯看着她猴吃芥末般抓耳挠腮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
“看来今晚我又得满世界跑着给你找止泻药了。”冯斯说。
姜米横了他一眼:“用不着,我已经有了血的经验,这次随身早备好了!”
她龇牙咧嘴地又吃了一阵子,实在抵受不住了,开始咕嘟咕嘟喝饮料。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但仍旧不停地吸溜着凉气:“我算是体会到受虐的快感是什么滋味了。你在干什么?”
冯斯划拉着手机:“我在推送今天的微信公众账号。每天发点小段子,也是聚拢人气的方法。”
“你这样的千万富翁倒也真特别,”姜米手里拿着一串素肚,想要往嘴里放又有点不敢,“当然也算是很有独立精神。不过,你真的不觉得那些瞎编段子怪恶心的么?”
“能赚到钱就不恶心,”冯斯回答得很干脆,“首先要想办法养活自己,其他的扯再多都是虚的。”
“你妈去世后……我是说假装去世后的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艰难吧?”姜米看着他。
冯斯愣了愣:“艰难?倒也真说不上有多艰难。一来我赚钱脑子比较活泛,二来对生活倒也无欲无求。不过么……说真的我没有你那么达观,虽然平时谁看到我都是一脸贱兮兮地笑,但其实……有时候还是有点郁闷吧。”
话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感觉这些类似于自我剖析的话不应该对旁人说出口。但再一想,姜米似乎越来越算不上“旁人”了。
姜米放下手里最终没敢咬下去的素肚串,托腮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攥住了冯斯的手腕:“咱们先玩两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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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冯斯不太明白,“什么玩两天?”
“我觉得你苦逼得太久啦。”姜米说,“尤其是自从你爸爸去世之后。虽然这些日子我并没有和你在一块儿,但光是听你描述也可以想象得到,你一定郁积了很多心事,没有办法真正放松。”
“算你说准了。我确实是不大容易放松,这根弦绷得有点儿紧。”冯斯说着,试图把感觉都聚集在手腕上,姜米的手温暖而柔滑,让人不希望她松手。
“所以啊,咱们先不管找阮猴子的事儿,先陪我在附近玩两天好不好?”姜米望着冯斯,“真的只是玩,别的什么也不干,不要去想什么魔王啦、天选者啦、消失的道观啦什么的了。好好玩两天,玩玩玩玩玩,可以不?”
“我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无法抗拒的眼神’了,”冯斯一笑,“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求父母买糖的小孩儿。”
“那这块糖你给不给买呢?”姜米愈发作可怜巴巴状,手指头在冯斯的手背上挠来挠去。痒痒的,但是很舒服。
“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还不从,岂不是成了禽兽?”冯斯叹了口气,“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开车先去九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