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管成功与否,他看不到自己的将来。就像很多年前的自己——自己的将来就已经被别人定下了。
他的手掌慢慢下落,落在了钟神秀的肩上。
钟神秀只觉得自己右肩往下一沉,他看了自己的右肩一眼,随后抬起头看向魏辛,满眼的疑问。
“如果我说只要你照着我说的去做,你信不信?”魏辛问道,“实话实说,不要紧。”
钟神秀缓缓地摇头,说:“我不信。”
魏辛收回了手。
钟神秀道:“不给我渡灵气了?”
魏辛点头,说:“嗯,听天由命吧。”
钟神秀皱眉,说:“你生气了?”
魏辛摇头,说:“不是。”他抬手揉了揉钟神秀的脑袋,低声说:“我以前就知道,人活着有多不容易。”
钟神秀愣了下,问道:“你也过得不好吗?”
魏辛点头:“嗯,从我记事开始,就很不好。”
“为什么?”钟神秀似乎起了好奇心。
“命不好吧,”魏辛看了看天,说:“老天就这样安排的,你能有什么办法?”
钟神秀也跟着他朝天看。
钱有道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心底的感觉有些奇怪。如果是平时,面对这种自暴自弃,连自己生存的机会都放弃的行为,他一定会骂人。但现在他竟然一点想法都没有。
魏辛究竟有多苦,钱有道对他不够了解,也他知道他肩上的责任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在祁连门的日子过得非常难熬,却只能每天都在煎熬中数着日子等这一天的到来。
倒是钟神秀的情况他要知道的更多一些。
他知道在开灵窍之前,日子过得很确实很不好。
如果自己换成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会怎么做?钱有道不由得沉思了好一阵。
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不会由着命运来摆布自己的人生。但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自己,全是因为他身边的人的宽容。
火刑场之外的凌乱,终是波及到了场内。
崇明回头看祭台的时候,大门主低吼道:“三弟,顶不住吗?”
三门主捂着胸口,抬手抹掉嘴角的血丝,吃力道:“顶不住。”
大门主生出一些怪异,按理说在这样的结界内,妖气根本就不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攻击力。他们门内弟子就算内有猫腻,身上真藏了妖气。也不会激起对方妖气那么大的反应。
除非……
大门主抬头看向崇明,道:“太屋山河妖对太屋山山内的生灵自有生杀予夺的权利。所以你身上的灵气会激起妖气本能的杀戮。”
崇明恍若未闻,他的注意力在魏辛身上。
魏辛现在的举动有些奇怪。照崇明之前的推算,在这种时候,魏辛一定会救他故意放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孩。不管是开灵窍也好,还是在这种攸关性命的时刻也有,魏辛虽然胆小,却也放不开这样的一个孩子。
这是魏辛为人父的本能。
崇明想过,魏辛会把自己身上的灵气全部都度给钟神秀。届时,自己干扰了火刑场外的灵气的供给。魏辛这个容器也会空置下来。再来他在钟神秀身上所下的咒印会消耗掉那些灵力,等于这些灵力全部都用掉,不复存在。
到那时候,容器和钟神秀都在自己手里,他就是这一场算计的最后赢家。
可现在的情况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魏辛察觉到崇明的目光,抬头看向他。
在魏辛灵魂深处的钱有道,他此刻看到的崇明,和之前已经不一样了。
他的神色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恼怒——和之前那一声夸张的大声呵斥不同。
魏辛微微合了下眼,眼眶有些发抖。似乎是崇明眼神中的危险毫无保留地传递了过来,他按在钟神秀肩上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了一些。
钟神秀问:“怎么了?”
魏辛陡然回神。
门外的骚乱无法平息,三门主自己也陷入了乱象之中。刑场内原本护住祭台的几个人忽然有人说:“大门主,外面……”
大门主沉声道:“不用管。”大门主深吸了口气,忽然抬手结了一个印。
霎时整个火刑场四周暗了下去。原本通透的刑场四周忽然被一片片的帷幕盖上。黑色的帷幕遮天蔽日,连带外面的吵闹声也一并隔绝了。
崇明也感受到了自己散发出去的妖气跟自己的感官完全没切断了。
“……”他木然地看着大门主,片刻道:“你可真做得出来啊。知道外面的人现在会怎么样吗?”
“冥冥之中,自有命数。”大门主注视着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