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钱有道随手插在灵泉边上的长剑，忽然发出了剧烈的躁动。在妖气没入魏辛体内的瞬间。那剑竟自行起来，转向魏辛，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射过去。
然而有一道白光比它动作更快。
在灵剑到魏辛跟前之前，白光便没入了魏辛体内。
昏迷的魏辛浑身一震，白茜眼明手快地一掌按住了他。恰好阻止了他扑入水底。不多时，魏辛终于睁开眼，他意识刚清醒，灵体整个蜷缩起来。
然而不等白茜问话，他忍着痛哆嗦着问：“这是哪里？”
白茜只能压住他，阻止他失控，说：“祁连山的灵泉。”她见魏辛因妖气和灵气在体内翻腾，浑身止不住颤抖，忽然压低了声，说了声抱歉。
只因为……他们谁都救不了魏辛。
钟神秀见事情成功，便收了手。和之前相比，他的灵体已经显得有些不稳，已经不能给人再多的灵力了。
钱有道扶住他，问：“你还行吗？”
钟神秀稳住自己的身形，说：“恐怕是快不行了。不过……也足够了。”
钱有道不明白他的足够是意思，但也没有要追根问底的意思。
钟神秀忽然说：“我不欠你们了，对吧。”
钱有道心底的某根弦忽然被撩动了一下，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钟神秀，问：“你做这些，就是为了还债？”
钟神秀注视着他们，说：“不是。债有那么多，我还不了。”
钱有道不解。
钟神秀却说：“但有些人的债是欠不得的，会让人心背上一辈子的难过。”
钱有道心想，他说的应该就是魏辛了。
魏辛堵上了性命将钟神秀从崇明里救出来，结果却是让钟神秀将自己关进了另一个名为恩情牢笼。
钱有道失笑，说：“可魏辛当时救你，并不是为了日后你为他做这些。”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太沉重了。
钟神秀却说：“我知道。他那样的脾气，也不可能会要求别人为他做什么。可我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说着，钟神秀抬手按在自己胸口上，“这里，从我恢复了当时的记忆之后，每每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就会很疼。”
钱有道发愣地看着钟神秀，这种感觉……他竟能感同身受。
他问：“那现在呢？”
钟神秀忽然笑了，他说：“早就不疼了，从我开始做这些事开始。”
钱有道忽然又觉得他们不一样。
钟神秀只为了求得心安，而他……并不仅仅只是这样。
这时候，白茜忽然朝他们这边大喊。
“魏辛快不行了。”
众人转而看过去，只见浸泡在灵泉中的魏辛灵体忽而消失，忽而显现，仿佛随时都会不见。
钟神秀心底一抽，直接动用了灵力，闪身到了魏辛面前。
白茜刚喊完，面前就多了一个人，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钟神秀蹲下身。
魏辛抬起脸，他看着钟神秀的脸出神，像是辨认了好一会，忽然眯起眼，虚弱地笑着说：“真的啊，长大了也是这般的俊秀。”
钟神秀以为他把自己错认成了自己儿子，毕竟在魏辛眼中，自己儿子才是世上最好的。
他让自己再靠近魏辛一点，说：“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你儿子。”
魏辛当真看了他许久，气若游丝地说：“我知道。你是钟神秀。钟家特意放在祁连门开灵窍的那个俊俏小孩。”
这回换成钟神秀愣住了。
他下意识伸手再次按住自己的胸口。无法抑制住的心痛蔓延了他的周身。
“我……为什么……”他想说为什么自己还会觉得痛，明明该还的已经还了啊。
魏辛伸出手，微微颤颤地抚上钟神秀的脸，说：“当年楚山君虽然是有意要让你作为一个变数进祁连门，但你很好地做到了个好榜样。我知道一切，却没有告诉你。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钟神秀哑着声说：“你没有欠我什么……是我……”
魏辛却打断了他的话，继续喃喃地念叨着生命最后一番肺腑之言。
“欠的……虽然三门主为了安抚我，一直强调我很干净。但我知道我其实走偏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嫉妒，心怀不轨，甚至听从崇明的意思下了傀儡术。我滥用了自己的能力。如果你没有出现，我就不可能清醒得过来。”
“我这辈子遗憾太多了，我欠了整个祁连门那么多条命，最后还能在二十二年后见到惊书。都是你带给我的。谢谢你。”魏辛似是无力再支撑自己的手，就让双手落进里灵泉水中，“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辈子……”
钟神秀低声说：“你放心，一定会有的。”
魏辛笑得开心，说：“是吗？那太好了……惊书……就拜托你照顾了。他脾气很倔，像他娘亲……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在那时候就在想，你和惊书若都是我孩子，那多好。你们都那么优秀……我何德何能……”
一切在一声一声断断续续的絮叨中归于了宁静。
钟神秀垂着头，好长时间都不敢抬起头。
白茜抑制不住一声低泣。
颜夕过来，扶着自家夫人走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