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散-二 蛇人竹叶青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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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蛇人竹叶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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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毒?可哪里来的毒药呢?

他想起蛇人竹叶青送给自己的那只竹筒来,不知道筒里是不是一条毒蛇,如果是,咬自己一口就可以从此归天,倒是个干净省心的办法。

想着,已经身不由己取出竹筒来,随手拧开筒盖。只觉眼前一花,仿佛有道白光闪过,筒里已经空了。

刚才是不是有一条蛇蹿出来,在自己眼皮底下游走?阿慕完全没有看清楚。

瘟疫飞出了潘多拉的匣子,潘多拉知道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这时候忽然响起敲门声。

阿慕以为是小荷。租房子这么久,只有两个人进过这屋子,一个是小荷,另一个是房东。这两个人现在阿慕都不想见,不愿小荷看到他比和她在一起时更衰更沦落,更不想被房东催租。

但是来的人是竹叶青。

她做男装打扮,穿西服系领带,白衬衫的扣子一直扣到最顶一颗,除了一双眼睛蓝绿相间外,从表面上看起来,就像个大街上一抓一把的保险经纪。只是手里没有拿着保险单,而是捧着一只水晶球。

苏牧笑起来:“蛇人与水晶球?我好像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

“苏牧,你找我?”

“啊?”苏牧来不及否认自己找过他,却好奇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叫苏牧。还有,她到底是一个她还是他?

“你是男是女?”

“有什么所谓?”竹叶青冷冷地说,“从来只有我问别人需要,没有人关心我的身份。”

“你不是中国人吧?”苏牧玩世不恭地笑,“虽然你的国语说得很流利,但是不合语法,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是因为我谈生意很少用说的,都是用看。”

“谈生意?”苏牧觉得头大,“我有什么生意和你谈?”

“你有,因为你运气坏。”

“难道你能让我运气好转?”苏牧完全不明白这忽男忽女的竹叶青到底在说什么,但他反正闲来无聊,难得有人肯贵足踏贱地,索性逗逗她,“但是我又有什么可以给你做交换条件的?”

“灵魂和永生。”

“那可抱歉了。你要肉体的话,我可以随时奉陪;灵魂?吸血鬼也不稀罕的东西,你要来何用?何况,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灵魂。”苏牧继续逗贫,“我知道信耶酥得永生,可惜我一不信神,二不信鬼,三不信上帝,总之凡是看不见的东西,一律不信。”

“这个好办,我可以让你看见你的灵魂。但你得答应我,完成交易后,你要把它给我。”

苏牧决定闭嘴。这蛇人没一句话是中国话,甚至不是人说的话。是,每一个字都是中国字,可是组织在一起,偏偏就莫名其妙,不明所以。他没一句听懂。

竹叶青已经将水晶球摆上了桌子,并且开始轻轻转动,念念有辞。

苏牧正想干涉,却忽然惊异地睁大眼睛,越睁越大,几乎不能置信——他真的从水晶球中看到了影像,就像电视剧那样有背景有人物有剧情发展的影像,甚至还有动作和对白:

水边村廓,风日晴和。

村头井台畔,柳树刚刚发芽,桃花开得很艳,荆钗布裙的农妇在井边汲水捶衣裳,有骑士牵着马经过,向妇人讨水饮马。

是个相当英俊的年轻人,只是面容太冷,眼神如刀。

妇人的心早就允了,口头上偏不肯容易顺从,戏弄着:“好大一口井,你尽管喝,何必向我讨?”

夹七夹八,无非是为了多说几句话,将这异乡的俊美青年看个饱,又故意撩起不来泼向马头。

白马不满地打个响鼻,长嘶一声。妇人们笑得更放肆了,索性摸手摸脚,又去摸武士斜挂腰肩的剑套。

种种造作,非关轻狂,只为慕色。

武士却烦了,忽然掣出剑来,将木盆一劈两半——我不喝水,你也别再想洗衣……

苏牧诧异:“竟有这样无理的人!且不解风情。”

蛇人妖媚地笑,只管轻轻地转动着水晶球:“看下去呀。”

水倾盆裂,妇人惊叫起来,围上前牵衣扯袖地纠缠不休。武士有武士的骄傲,断不肯对付手无寸铁之人,一身解术使不出来,被妇人们拉扯得十分狼狈。

幸有一个白衣束发的小丫环端着木盆走来,身形窈窕,面目清秀,虽衣着简朴而不掩其端丽。巧笑嫣然地,先盛了水饮马,又将手中的盆子赔与妇人,三言两语,了断一场官司。

武士施了礼,却并不道谢,只让马饮饱了,就此扬长而去。

妇人们围住小女子询问:“你把盆子赔了我,你家主人处可怎么交代?”

女子收了笑容,凄然道:“明天又有赌赛,我抽签输了,成为赌注。一旦主人把我输给赌客,我就要永远离了这村子,交不交代都无所谓了。”

“赌注?”苏牧惊讶。

他隐约想起来:前朝时有一种赌法,叫做肉棋。却是以人为棋子。做棋子的女子艳妆,半裸,随着奕者的行棋时进时退,赢了则起舞献酒,输了则赌债肉偿,是一种极为“**”的奕赛,在古远的年代里盛极一时。

如此说,那小丫环便是棋盘上的一枚肉子。却不知那一场赛,花落谁家?

他全神贯注,继续看下去——

灞河边,堆土为丘,画地为界,插木为桩,布置成“博局”的样子。

是真正的梅花桩。那一株株新木,是正在茁发的梅树主干,顶上削平了,枝杈还在,每一条都抽出灼灼的花来,彩带飘摇,金铃随风,随着女子的舞动铿锵作响。

女子们都只在十三四岁年龄,束发缠腰,虽是冰天雪地,身上却只着一件单薄鲜艳的丝绸亵衣,赤足缠金铃,于梅桩上翩然起舞。

中间的一个,束金冠,着白衣,美得纤尘不染,正是井台边的女子。即使穿着如此单薄暴露,却仍不给人一丝一毫不洁的感觉。她袅娜地舞在梅花桩间,身形楚楚,恍若天人,仿佛随时随地,都会乘风归去,回到彩云间。

台下设四足青铜博局,局面阴刻十二曲道水纹和方框,朱漆绘着四个圆点,局侧深挖一线,内置碧绿竹箸六根,水晶棋子十二颗。两旁锦褥绣墩,佳肴美酒,群侠分坐其间,左手握酒樽,右手执棋子,屏神静气,进行着无声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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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六博之赛,又叫“大博”。六箸十二子,每人六子,一大五小,大为枭棋,小为散棋。棋依曲道而行,行棋过程中,时遇争道,双方都可吃掉对方的棋子。吃掉对方的枭棋,即可取胜。

桩上的舞女,随着奕者的行棋做出同样的进退。每当有子被吃掉,代替棋子的舞女便自梅花桩上飞舞而下,奉金杯向赢方献酒。

而那白衣的女子,便为“枭”,总是由棋局中最美的女子担当。赢了,便可以将她带走;输了,则要付出代价,乃至生命。

赌者不知道博局的输赢,舞者不知道自身的归属。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一场赌赛的赢家,是那个饮马的武士。

然而他指着充当枭棋的白衣女子说:“你饮饱了我的马,我决定报答你,你自由了。”

女子喜极而泣,一张脸蓦然变得晶莹,她说:“不,主人,我愿意追随你。”

“我不喜欢让女人跟着我。”他皱眉,不为所动,“我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女人。你走吧。”

然而她坚持,苦苦哀求:“不要赶走我,你赢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我愿永远听从你,为奴为婢,为你饮马,拭剑,酿酒,洗衣裳。”

“你会酿酒?”他有了一点兴趣,“会造什么酒?”

“米酒,药酒,蛇酒,蚕酒……我会调十八种酒,会选米,淘米,蒸饭,摊凉,下曲,候熟,下水,容器,压液,封瓮,会分辨五齐三酒之名,会下曲酿醴,知道选什么杯子喝什么酒可以不醉,还有十八种醒酒的方法。”

“那么可以到酒坊帮忙。”武士终于缓缓点头,“跟上吧。”

他牵上马,走了。

她尾随其后,亦步亦趋。

这一走,便是一生。

“这武士,就是你。”竹叶青一字一句地说,“这白衣女子,就是雪冰蝉。”

武士,白衣女子,雪冰蝉?

这句话苏牧倒是明明白白地听懂了,却只有更加迷茫。然而迷茫中,又有一丝阳光穿过云隙,照进他蒙昧的心。他的心,本来不属于他自己,由一滴眼泪化成。

竹叶青说:那滴眼泪,来自雪冰蝉。

天色渐渐暗下来,游移的暮色慢慢渗入,在屋子里四处流淌,带着微微的腥气。是蛇的味道?

竹叶青的蓝绿眼睛在黑暗中依然明亮而更加诡异,她收回苏牧的竹筒,也不知道怎样一招手,那条不翼而飞的小蛇又不明而来,倏地钻入其中。她将竹筒珍重收起,却变戏法般又取出一只小小的羊脂白玉瓶,打开,只见里面盛着碧绿粘稠的汁液,酒香清冽,中人欲醉。

她说:“如果想知道得更多,就喝了这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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