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王府
香茗双手握拳,焦急地在洗衣房里踱来踱去,这小姐说一个时辰就回来,眼看就两个时辰了。
屋子里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吓得香茗慌忙后退几步,刚要叫出声却突然被人一把捂住。
“香茗,是我。”木莲小声地说道。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王爷都传了你好几次了……”香茗一回头,才看清木莲的装扮,眼睛都惊得差点从眼眶中滚了出来,“小姐,你怎么穿成这样啊。不过,真的好漂亮。”呆了好一会儿,她赶紧回身,找出一件衣服,替木莲换上。
“传我?传我干吗?”
“王爷说让你服侍他。”
“什么?服侍他?”木莲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让我服侍那变态,踢死他还差不多。”估计,他又想出什么法子要折磨她了。
莫不成又要去观看现场表演。
“小姐,我给你找了一身漂亮的衣服,今晚,说不定王爷就真的宠幸你了呢……”
“不要。香茗,把我打扮得要多丑有多丑,最好人见人怕、鬼见鬼躲的。”话语间,她已经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拿起珍珠粉就往脸上一阵乱抹,顺便将身上的那朵莲花也擦洗干净。
“小姐,你落水之后,似乎很讨厌七王爷了。”香茗垂下头,小声地说。
“废话,我岂止是讨厌他,我简直是恨死他,想把他大卸八块。”木莲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是小姐……”香茗一把将木莲的手握住,颤着声音说,“你以前是很喜欢七王爷的啊。你是为了七王爷才投河的啊,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你说什么?”木莲抬头看着香茗。舒景是喜欢燕子轩的,甚至为他跳河。怪不得燕子轩说她处心积虑地想爬上他的床。
“可是,香茗,王爷他根本就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不是吗?”
“因为七王爷喜欢的是二小姐。”香茗声若蚊吟,却字字清晰地落入了木莲的耳朵里。
木莲耸肩干笑了两声。敢情自己落入了如此俗套的三角恋中。原来,燕子轩那变态喜欢的是舒饶,可是,舒饶现在又是贵妃。
看来这个小变态也挺可怜的,喜欢的人嫁给了别人,养的小情人又背叛他,娶一个老婆,又是别人安插的奸细。不可怜,他是活该,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他也算有能耐了。
“舒景,王爷叫你快点,磨磨蹭蹭的。”门外传来一个婢女嚣张的声音。
“香茗,我走了,你早点休息。”说这话时,木莲才发现这洗衣房多了一张床,自己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我们的东西怎么在这里?”
“王爷吩咐了,以后我们就住在洗衣房。”
牙齿再次咯咯作响,木莲那贞子似的脸,即刻纠结起来。燕子轩,老子跟你没完。
月光如银,观荷亭里,燕子轩斜靠在竹榻上,月牙色的袍子半敞开,露出他健魄的胸膛,在月色中泛着迷离的光泽。身旁的小榻上,放着横七竖八的酒杯,一抬手,一只杯子砰然落入池塘里,微风卷来,撩起他墨色的头发,掠过他通红的面颊。
“王爷,舒景带来了。”
“舒景。”他嘴角一勾,讥笑道,“舒景……”是啊,舒景已经被他休了,所以,王府上下不会再称她为王妃,而是舒景,一个连下人都不如的女人。
“你们都退下。”他冷声吩咐,随即抬起迷醉的眸子,看向身后那个白衣人。
一秒钟之后,退出观荷亭的下人突然听到亭子里传来王爷的惊叫声。
木莲冷笑地看着微有惧色的燕子轩,原来自己的贞子形象竟然这么有杀伤力,竟然能吓到这变态的王爷。
“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子?”他怒骂道,声音却有些底气不足。看来真的是喝醉了。
木莲侧头,懒得看他。
“过来,给本王斟酒。”看木莲不动,他赫然起身,一把将她拉在地上,自己再度无力地靠在竹榻上。
如果我有毒药,我一定将你毒得肠穿肚烂、七孔流血。
不耐烦地将酒递上,木莲这才注意到他敞开的胸膛,目光立马变得贪婪起来。
倒不是因为她好色,而是因为,他胸前那块发着莹莹光泽的半块龙纹玉。面具人说只要她拿到了玉佩和地图就可以放过他们。
可是,怎么才能拿到这块玉呢?
“你看什么?过来。”他又将她拉住,眼神迷离,眸子似水,似哭似笑,“舒景,现在京城都在传本王是因为你貌丑而休了你。那你知道原因吗?哈哈哈……你知道的,你当然知道。因为,你抢走了属于饶饶的一切,你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你也夺走了她的幸福,扼杀了我。”握着她的手,几尽将她给捏碎。
饶饶……木莲苦笑。舒景,这个就是你爱的男人,他叫你的妹妹为饶饶,多亲切啊。
“三日之后便是饶饶的生辰,她本该是和本王坐在这里欣赏这一池莲花的,可是,却被困在深宫大院里。”说完,他用蛮力将她拖上了床榻,伸手将她的衣服撕碎,咆哮道,“舒景,我恨你,我恨你。”
这个男人又来了。
他令堂的,上次被他脱光了,这次要是再被他脱了,那她就不姓木。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道吗?饶饶她已经是本王的人了。”他声音一颤,撕扯她衣服的动作也突然停了下来,垂头靠在她的肩上,试图紧紧地将她抱住。
两年前的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她柔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子轩,子轩……”
他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但是他记住了她身上淡淡的莲花香以及她的声音。宛若天籁,在他心间回**。次日醒来,她已经不在,但是,这京城只有舒府的姐妹才有这独有的芬芳,在那个莲花盛开的季节,他看到饶饶站在池子边,对他唤着:“子轩哥,子轩哥。”
而舒景,则是绯红着脸,侧头看着那一池莲花,默不作声。
因为,她不能说话。
“饶饶……”他支起身子,深情款款地凝视着身下的人。带着莲花芬芳的香气掠过他的鼻息,让他再度迷醉,眸子刚才的暴敛突然换作一汪温柔的水。抬手抚过她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中,她的脸慢慢模糊,随即又清晰地变化成梦中的那个人。
“饶饶。”指尖停留在木莲柔软的唇上,他低喃,要吻住她。
木莲趁此机会,伸手搁在两人之间,覆在他滚烫的胸膛上,随手抓住了那块玉。她那苍白的容颜上,突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未等他的吻落下,木莲一个翻身,抬腿一踢,将他整个人踢飞出去。当然,她的目的不仅仅要将他踢飞,而是要将他踢进那满是污泥的池塘里。
他要和他梦中情人赏花,那她就成全他。
让他躺在污泥里面做他的白日梦去。
寂静的轩王府传来有史以来,最让人疑惑的三声巨响。
“啊。”惨烈的呼叫。
“咚”一声巨响。
“咚”一声闷响。
院子外的下人,慌忙地冲进来,发现观荷亭竟空无一人,但是却隐隐约约听到王爷的疼痛哼唧声,走到亭子边往下一看,众人吓得面如菜色,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白衣似雪、头发凌乱、似乎昏迷过去木莲。
而那位衣着干净的王妃身下,有一团黑泥在不停地挣扎扭动。
许久之后,木莲才悄悄地向香茗坦白,那第二声咚,是她故意,并直接、精准地跳到了他身上,然后“晕死”过去。
其一,是为了怕弄脏自己;其二,如果不跳,燕子轩醒来一定怀疑是她将他踢了下去;其三,造成更多的混乱,燕子轩就会以为他的玉佩是掉在了泥巴池塘里。
果不其然,次日,再次日,木莲依旧在**装死。而第三日,从床榻上艰难爬起来的燕子轩,衣服都没有穿,就忍痛,命人将他“梦中花前月下的”池塘给翻了个底朝天。
他的行为让木莲坚信,那块玉佩暂时不能交给面具人。
那两日,在**躺尸的木莲,夜间便会悄然化成那位神秘的舞姬出现在花满楼的红色舞台上。而玉扇,也似乎真的消失了,没有人过问。那送折扇的紫衣男子和宛若冰雕的白衣男子依旧出现在原定的座位上,都会打赏,但依旧不报姓名,木莲也依旧视而不见。
至于燕子轩,他的座位是空的,因为他还躺在**。
绯色迷离的空气中,那红色的面纱在狂欢的舞步中,飞舞、扬动,让神秘薄纱下的那张脸显得更加妖娆有致。流波溢转的眸子,笑意盈盈,撩人又勾魂。随着节奏而摆动的性感腰肢,惹得台下阵阵惊呼。
她是谁?她是一夜之间红遍京都的神秘舞姬——莲。她眼波柔情似水,舞姿热情似火,胸前莲花妖娆似血,心却冷如寒冰。
来花满楼的人,不仅是为了她性感的舞姿,更是为了一睹她的芳容。传说,她美似天仙,媚而不俗,就宛若不沾尘土的莲花。传说,她美如妖精,勾魂魅惑,看过她面容的人,都会被她偷心挖肺。
只是……没人见过她的面容。
于是,有人称她为浴血红莲。
客人的打赏再次被送了上来,一次比一次多。木莲淡淡地扫了一眼,一摆手,转身欲走。
“莲姐姐……”小红将木莲拉住,用乞求的声音说,“姐姐,妈妈说这位客人可是大有来头,让您接一次呢。”目光冷冷地落在燕子愈身上,木莲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大有来头?来头有多大?
凡是混迹这种烟花之地,特别是看着她还目光“火热”的男人,来头再大,都会变得粗俗不堪。
单就面貌和气质,他倒是难得一见,不过她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不是因为他不报姓名自恋地玩神秘,而是那种打心眼里对他的讨厌。
至于……木莲冰冷的眸子突然扬起一抹笑意,看向他旁边那位两个晚上都毫无表情的白衣帅哥。对他,她倒是很感兴趣,是非常感“兴趣”。
因为白衣帅哥对她不感兴趣,这样有难度的帅哥,她很想挑战一下,顺便挑战一下自己的猜测。
低头再看看小红端着的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木莲决绝转身,一句话都懒得说。
时机未到。
看着那身影再度消失,燕子愈手中的折扇砰的一声被掰断。那个女人,竟然接连拒绝了他三次。第一次,送她折扇,她不要,以为她看不上眼。今日送了一颗南国进贡的夜明珠,她也不瞧一眼,而且……
“白衣,那位莲姑娘似乎对你很感兴趣。”燕子愈斜睨了一眼白衣男子。
“皇上……”白衣的脸抽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安。
刚下了舞台,走到转角处,那火红色的身影抱着琵琶便如鬼魅般出现在她的眼前,烛光下,他的媚眼如丝,美得惊为天人。
倒抽了一口凉气,木莲给了他一个白眼,最后目光落在他漂亮的衣服上:“你怎么老是穿得这么**?”
“姐姐,您辛苦啦。”他微微一笑,不介意她的嘲讽。葱白一样的手取出一件披风,小心翼翼地替木莲披上,还顺便将衣服替她合上,娇嗔道,“姐姐,窥视您的人多着呢,可要穿严实点。”
看着他一副娇媚的模样,木莲哭笑不得。他是不是忘了,他自己是男人。不过从他的行为看来,他一点都不窥视她。因为,他将自己当成了真女人。
身后突然一片吵闹,夹带的还有人的怒骂声,没等木莲回头,腰间突然多了一双肥手,随即耳畔便传来令人作呕的酒味。
“浴血红莲,你多少钱一晚?大爷将你包了。”那人肆意地吼道,手也不安分,要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赵公子,你喝醉了。”妖精一看,慌忙上前,一边劝慰,一边扯赵公子。木莲刚要发火,却看到小妖精咬着粉唇,朝她摇了摇头,似乎在提醒她不要冲动。
“滚开,臭三八。”赵公子肥腿一抬,重重地落在了小妖精的腰上,便将他踢在了地上。
“嗯。”小妖精痛苦地哼了一声,匍匐在地上动弹不得。
木莲一看,突然就急了,扬起肘拐用力地打在那赵公子的头上,赶紧将小妖精扶起来。
“好痛。”小妖精漂亮的眸子突然涌起了一层氤氲,楚楚可怜地看着木莲,噘着嘴指着自己的手臂。
掀开他的衣袖,木莲一惊,那白嫩的手臂上,都擦出了好几条深深的血痕,红色的血珠挂在他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妖娆。
“贱人,你以为你是谁?敢打本少爷,你知不知道我爹是当朝丞相。本少爷一声令下,就可以将花满楼给烧了。不识好歹。”吃了木莲一肘,那赵公子在手下的扶持下冲上来,扬手就要给木莲耳光。
闹哄哄的人群里,响起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啪。”清脆而响亮。
趴在地上的妖精不知道何时挡在了木莲身前,而他白皙俊美的脸上突然多了几道鲜红的手指印。
“赵公子,我姐姐刚来,不懂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他笑着朝赵公子鞠了一个躬,赔笑道,声音娇柔。柔顺的头发垂下,将他绝色的脸颊遮住。
“小妖精。”木莲声音一颤,觉得鼻子有些酸痛,而手也被小妖精紧紧地握住。
“哼。”那赵公子自然是不甘心,却突然看到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也不得不冷哼一声,撂下狠话,便飞快地闪了人。
花妈妈也赶紧上来,要扶小妖精,却看到小妖精眸子一沉,点头退了下去。
将小妖精扶到厢房,木莲轻轻地揭开他脸上的头发,看着他肿起来的脸,不觉心疼起来:“小妖精,疼吗?”说罢,她又拿出药水,打算给他涂上。
“姐姐,我不要用那个药,涂上太丑了。”他笑道,凤眼里仿若晕染过一般。
呃。木莲再度翻了一个白眼:“你都伤成了这样,还在乎自己的外貌,外貌就这么重要吗?”不过,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儿,因为她被毁容,她真的内疚死啊。
“当然重要了。”他眨了眨眼睛,噘嘴说,“我可是靠这张脸吃饭呢,若是毁了,谁养我?姐姐,你养我吗?”
连抽三口凉气,木莲有些恨铁不成钢:“没骨气。一个大男人竟然装成一个女人,沦落到青楼混饭吃。你没手没脚啊?”
“姐姐,我有手有脚,可是,你瞧我的模样,既不能挑,也不能抬,您让我做什么?”他有些委屈地瞧着她,伸出了那白玉一样的手。
再次抽气,木莲心里这个气结啊。这妖精还真是妖精,长得比女子漂亮娇媚,也比女子还柔弱。还真不知道他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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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家人就不管吗?”低头小心地替他包扎手臂,她不禁问道。一瞬间,她感到小妖精的身子僵了一下。
“姐姐,我早就没有家人了。”他垂眸,细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木莲手僵了一下,垂眉瞧着小妖精。
摇曳的红色烛光下,他发如黑墨,用一条红色的丝带随意向后挽起,因为刚才的撕扯,耳际有几缕发丝自然散落,覆在他晕红的脸颊上。光洁的额头下,他黛眉如山,一汪秋水碧眸莹光涟涟,似有说不出的惆怅和哀怨。
不知何时,他身上的袍子突然斜了一角,露出了他漂亮的锁骨和雪白如脂的肩头。这样的光景中,黑与白、白与红的极致映衬,是无法言说的靡丽。
时间恍然停止,木莲的目光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似被施了法术一样,定在原处。
她的眼神由对他可怜身世的同情变成了对他美貌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