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
歌声依旧,香玉莹莹,女子的娇笑声、男子的喝彩声,还有……舞台上那惆怅得让人心碎的琵琶声。
偌大的舞台上,他抱着琵琶端坐在中间,青丝泄落,遮住了他那张美得撕心裂肺的脸,白玉般的手指拂过琴弦,那乐声悠然回**,听得她一阵揪心。
红色的绣着罂粟的袍子在他身边妖娆盛开,给这个莺莺燕燕的场景添了一分靡丽旖旎,红色、黑色,在他身上总会衬出一种极致的美。
燕子轩,燕子愈,白衣男子……木莲嘴角一勾,这些人都比她早到了。琵琶声戛然而止,鼓声响起,她缠着红绫翩然落下,赤脚踩在舞台上。
那一瞬,四目交织,小妖精脸上突然浮起一丝欣喜,如水的眸子里片刻氤氲一片,如雪的肌肤上也泛起淡淡红晕。只是……欣喜之后,他的眼中有了一丝冷意,还有一丝怒意,更多的似乎是委屈。
她失约了两日。
“莲……”
“血莲。”
花满楼响起了久违的欢呼声,那一刻,众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舞台上兀自旋转的蓝色身影上,她宛若鬼魅一样,步子轻盈,宛若踩在云端。
勾魂的眼神,藏在面纱下的妖娆笑容,晃动的清脆的铃铛,水蛇般柔软的腰肢,随着节奏摇摆的臀部,雪白的赤足……她的每一个旋转,都带着别样的魅惑和异族风情,撩动着台下每一个看客的情思。
穿着薄纱的女子一一呈上客人们的打赏,台下嘘声一片、叹声一片,不过……几日下来,他们都习惯了她的冷漠和她决绝的背影,甚至习惯了她眸子里的不屑。
眼神交织,她看燕子轩的目光仍旧没有变,对于这个羞辱过她的男人,她对他永远采用漠视。
最后一块红布掀开,是一只翠绿的玉镯子,清澈如水没有一丝杂质,即便是不懂玉的人都知道这乃是人间极品。最让人称奇的是,在琉璃光的照耀下,玉镯子里仿似水波流动,碧波**开,仔细看去,又像是一个舞着水袖的美人。
呵呵。她看向燕子愈,目光却故意穿过他落在白衣的身上,柔情似水,这次燕子愈真的是下血本了,既然这样,那她就把那份礼收下。俯身,行礼,她在众人的惊愕中,拿起了那只玉镯,优雅地戴在手上。
抽气声顿时一片,然后是惊呼……还有一声不怎么响亮的破碎声,却像针一样扎在木莲的耳膜里,让她觉得发疼。恍然回头,小妖精一身红衣斜靠在柱子上,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连那勾人的漂亮眸子此刻都黯然了下来。而他怀里的琵琶,一根琴弦已断,抚着琵琶的那只手,似有红色的血珠闪耀。
如樱的红唇动了动,他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垂眸,转身,离去。
“莲,见过两位公子。”声音如玉落盘,清脆悦耳,却又柔婉动人。
“想不到莲姑娘的声音竟然是这般好听啊。”燕子愈目光灼灼地打量着木莲,眼中毫不掩饰惊艳之色。
“谢公子夸奖。”她眸子笑意**漾,风情万种,却不曾看燕子愈一眼,而是毫不遮掩地打量着白衣,还侧身挨他而坐。
她身子有意无意地靠在他身上,顿时一股淡淡的药香在她鼻尖绕开。
“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啊,小女子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是他。
果然是他,那个从空中将她抛下的面具人。
这是木莲第一次如此近地打量他,苍白无血的皮肤,清亮的眸子,直挺的鼻翼,线条优美的薄唇,又一个绝色美男。只是,相对于小妖精来说,白衣却少了那一份妖娆、鬼魅和……神秘。是啊,小妖精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沦陷的神秘。不过,白衣却有一份冷冽的纯洁之美。
“莲姑娘可能是记错了。”白衣冷冷地说道,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他身体不自然地往后躲。
他的闪躲,反而让她靠得更紧。毫不在意燕子愈隐隐的怒意,她雪白的手臂也柔软地揽在了他的腰际,洁白的指尖轻柔地抚摸着他的丝袍,仰头,她眸子迷离旖旎,柔情浓郁地望着白衣,柔声道:“那日跟踪小女子,还非得摘我面纱的人不就是你吗?”
白衣脸色一怔,清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不安地看向燕子愈。
捻起一只酒杯递到他嘴前,她娇声道:“那日公子不是非要摘我面纱吗?还扬言要娶我为妻呢。”
“胡说。”白衣立马打断木莲,头一扭,避开了她递上来的酒,苍白的脸上因为怒气而泛起一抹红晕,另有一番娇羞之美。
“白衣,真有此事?”燕子愈身子往后一靠,冷眼笑看着眼前亲密而坐的两个人。
“公子,莫听她胡言。”白衣的脸一红一白,语气突然急躁起来。
木莲轻笑一声,身子又靠近白衣一分,葱白的手指干脆移到他的胸膛,直接调戏起他来:“小女子的终身大事岂能开玩笑。那日白衣公子留下话,让小女子思考三日,若是想通了,他便娶我为妻。还说,要将小女子带离这烟花之地,找一个桃花盛开的地方,过神仙眷侣一样的生活。怎么,白衣公子现在是想赖账了?”
那白衣一听,突然推开木莲,涨红着脸,瞟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燕子愈,慌忙解释道:“公子,那日我并没有说此浑话。”
那日,那日。那日果真是他。
木莲坐稳身子,单手撑着下颚,玩弄着刚才被他推搡而洒落在桌子上酒,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
她刚才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白衣是否就是面具男子,没想到他这么激动,三句话就将自己暴露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还真的是皇上,而且……自己还被安插在燕子轩身旁。哥哥安排间谍到弟弟的身边,难道仅仅是为了一块玉和一张地图吗?
燕子愈作为皇上,要这些东西根本就不难,可是为何要大费周章将舒景安排进去?莫不成……燕子愈根本就不能动或者是不敢动燕子轩?这燕子轩有何等能耐?
“莲姑娘,莲姑娘……”头顶传来燕子愈轻柔的呼唤,好几声,才让木莲从思绪里缓过神来。
“公子唤我?”
“姑娘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入神。”
“哦。”她抬眸看向白衣,眼含失望之色,“我只是在想,为何白衣公子要失信于我,莫不是嫌弃小女子出身卑微配不上公子?既然是这样,为何那晚要说这等柔情似蜜的话?”不过,白衣为何这般激动,倒是木莲想不通的。
作为皇帝身边的人他定力应该比常人还好,可是,她就两三句话竟让这个像冰雕一样的男子失控了。
“你……”白衣抽了一口凉气,俊美的脸几乎快要纠结起来了,却只能盯着木莲半晌说不出话来。
“既然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那小女子就告辞了。”挑拨主仆关系,试探白衣身份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没有必要再和他们纠缠下去了。
“莲姑娘,你可知道,今晚真正点你的人,可是我。”燕子愈下颚一扬,命人拦住木莲。
因为身体前倾,那**的酥胸沟壑尽现,却又巧妙地被那朵妖冶的血色莲花遮住,随着她的呼吸,那朵娇艳的莲花仿似活了一般,在迷离的光线中华丽地绽放。
燕子愈喉头上下翻动了一下,看着木莲的眼神也热切起来。
他已经觉得下腹一阵燥热,还有些口渴,抿了一小口酒,那算不上极品的花雕,瞬间芳香弥漫,甘甜怡人。
“原来是公子点的啊,我还以为是白衣公子呢。”她目光幽幽地落在白衣的脸上,语气毫不掩饰失望,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悲伤,“难道这几日的打赏都是公子,而非白衣?原来,小女子竟然会错意了。”说到这里,她漂亮的眸子似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燕子愈眸光一沉,随即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白衣,又望着木莲道:“莫不成本公子点的,莲姑娘就不会接了?”
“小女子心有所属,点我之人非我良人,那我自然是不能接了。既然这样,那小女子还是不要打搅了。”
“真要走?”
“多谢公子厚爱,只是小女子没有这福气。”
“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燕子愈语气里透出一丝愤怒,握着酒杯的手指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度。
这个女人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接连在台面上拒绝他好几次不说,现在不仅无视他,还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直接拒绝他。更可气的是,她竟然直言不讳地表示喜欢白衣。难道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比不上一个御前侍卫?
“小女子不知道公子为何人。不过,来花满楼的人,无非都是些寻欢作乐的过客罢了。”讲到这里,她声音有些哽咽,瞧了一眼脸色已经转青的白衣,便伤心地低下了头。
“好。”燕子愈放下酒杯,起身逼近到木莲面前,笑容诡异地瞧着她。没等木莲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伸手抬起她的下颚,俊眉中透出那么一丝不可抗拒的男子气息。
“那你就记住我的名字——燕子愈。”现在,他心里已经涌起了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征服的欲望,这天下都是他的,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燕公子,小女子已经记下你的名字了。如果您不介意,请放开您的手。”
燕子愈表情微微一愣,这个女人,竟然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没有一丝惊讶,就算不知道当今天子的名讳,至少也知道燕乃皇族姓氏吧!
“我若是不放呢?”他身子压低了一些,唇几乎就要贴到面纱下那张隐隐若现的红唇。
“公子应该不会强人所难吧。”她笑了笑,漂亮的眸子却一瞬不瞬地迎上他,看似拒绝,对他来说却是**。
望着她流光溢彩的眸子,燕子愈突然觉得喉头一紧,稍微压下去的渴望再度涌起,可是……他微叹了一下,眼中有那么一丝不甘、失望。
可惜这里是花满楼,虽然是雅间,却是一间只为观赏,对着舞台敞开门的雅间。即便他是天之骄子,也不敢在这儿做这等欢愉之事。
“公子,你可是瞧够了?”她莞尔一笑,眼中有狡黠掠过,那么一瞬,燕子愈心里惊了一下,竟又觉得她眼熟起来,好似在哪里见过。那似曾相识的眉眼,还有,那眉宇间所散发出的某种气质。
傲气,对,他思考片刻,她的与众不同不仅仅是她勾魂的眼睛、动人的舞姿、神秘的面容,还有……她有一股烟花女子所没有的傲气。
“莲姑娘,你已经捉住我的心了。”
“呵呵,燕公子,您这玩笑可是开大了,小女子哪有本事捉住您的心啊。若真是这样,那我还你便是。”
“不用,我愿意将它给你。”他的手拂过那细柔的面纱,缓缓移到她耳根处。
“公子是想摘我的面纱吗?”
“莲姑娘,我将心都给了你,难不成你都不愿意让我解你的面纱?”手腕被她纤细的手指捉住,他觉得有些疼。这个女人的力气很大。
“燕公子,你摘我面纱就得娶我,这个规矩您应该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打算娶你了。”
“可是……莲姑娘的夫君必须要做到弱水三千,只为一瓢。”身后走廊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愕然回头,只见燕子轩一身玄色锦袍,翩然立于门外,漂亮的薄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显然,大公子,您不符合。”
“燕……七公子,莫不成七公子就符合了?”燕子愈眸子一沉,挑眉瞧着燕子轩,搂着木莲腰肢的手,也故意加重了几分。
顿时,房内空气在两人对峙的目光中急剧降温。
“我自然也是不符合。”
“既然这样,那七公子此举何意?”
“不过是提醒大公子,莫要浪费心思,强人所难。更何况,莲姑娘心有所属。”
木莲顿时明了,燕子轩口中所指的不要强人所难,估计是在责骂当初燕子愈棒打鸳鸯,将舒饶娶进了宫。
“七公子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言语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两人对视的目光似乎都夹着某些危险的信息。这种情景,木莲再度验证了自己的揣测——两人之前必然发生过一场皇权之争,看今日的情景,已经发展到蓄势待发的地步了。
“哎哟,原来两位公子都认识,既然是熟人见面,那小女子就更不应该打扰。”说罢,木莲一个旋转,离开了燕子愈的手臂,快步退到门口,朝众人优雅地一俯身,提裙转身便走。
“站住。”
“站住。”
异口同声的喝斥,在耳边响起。
叫我干吗?木莲飞速地翻了一个白眼,眉宇间又浮起一抹不耐烦,回头睨着那两位脸色均不好看,却又强颜欢笑的人。
这两个人要爆发战争,关她什么事?莫不成,拿她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