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爱卿,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摆驾回宫。”
白衣身子猛地一颤,看了看木莲,叹了一口气,转身朝外走,却瞥见一抹景蓝身影,跨步进来。
“她,谁也不能带走。”那人冷声呵斥道,低哑的富有磁性的声音中带着让人畏惧的霸气。
墨色的头发高高束在玉冠中,几缕垂落,无限邋遢,却让他本就俊逸的脸多了几分飘逸之感,却不减弱他剑眉间那自有的尊贵气质。灿若星辉的眸子带着对某人的轻蔑,勾起的唇也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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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轩……”木莲呼吸一滞,险些惊呼出口,慌忙要推开燕子愈,却被他狠狠拉回来。
“七王爷,朕是哪里都能碰到你啊。”燕子愈冷笑的,因为,在燕子轩的脸上,他看到一抹惊慌。
“皇上,我不过是来找人的。”
“找人。怎么找到花满楼来了。”
“皇上,您不也是来花满楼了吗?”燕子轩笑了笑,转眸看向木莲,冷声道,“景儿,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
木莲脸色一白,惊愕地望着燕子轩,原来,他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快过来,皇上要回宫,不可挡在那里。”
“嗯。”木莲点了点头,伸手又要推开燕子愈,手反也被他抓住。
“王爷,你是不是最近太过劳累以至于眼花,这里,除了木莲姑娘,可没有你说的景儿。若是身子不舒服,朕允许你,可先行退下,在府上休息一段时间。”看到燕子轩当即变了脸色,燕子愈笑容越发浓烈,声音带着少有的肆意。
“多谢皇上关心。不过,眼花的倒不是我燕子轩,而是皇上您吧。景儿,莫要耽搁皇上了。”燕子轩又说道。
“皇上,您还是早些回宫吧,今日舒景有得罪之处,还请皇上原谅。”说着,木莲伸手干脆将那面纱摘下来。
“朕命令你不许摘。”
只是,他制止她摘掉面纱的动作,显然慢了一拍,顷刻间,那薄如蝉翼的面纱掠过燕子愈的手指,翩然落下。
那一双噙着笑意的翦水凤目,好似星辉一样灿烂,直挺的鼻翼下红唇如凝,下巴小巧而漂亮,肤色白净如雪。只是,唯一的瑕疵便是左面上那几道不明显的粉色疤痕,迎着琉璃灯光以及她精致的面容,那伤痕非但不显得狰狞,倒让人觉得怜惜。
燕子愈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呼吸变得有些压抑起来,那在半空中准备制止木莲的手,也颤了颤。
明知道是这个人,是这张脸,给他的感觉还是如此震惊,甚至,他燕子愈有些措手不及,心里直是恼怒不堪。
“皇上,舒景先告退。”趁他还没有缓过神来,木莲俯身行了一个礼,忙离了他,走到燕子轩身边。
手,被他紧紧地扣住,那一刻,木莲心里突然觉得安心起来。为何,这个男人,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刻,出现在他身边。
而她对燕子轩又做了什么。偷他的玉佩,还偷他的地图,险些将它们交给一直要置他于死地的男人。
她木莲,是不是亏欠燕子轩的了。
低眉瞧着他,燕子轩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这个女人不省心,已经让他有一种寝食难安的感觉了。若非他早有察觉,今日,她怕不是真的要被带走吗?
“皇上,子轩要找的人,已经找到,那先行告退。”他微微颔首,算是行了礼,拉着木莲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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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将他们给朕拿下。”身后响起了燕子愈的怒吼。
花满楼对面的楼顶上,一抹绯红旖旎万千地在风中扬动。那一双邪飞的凤眼,清澈如水,静若幽潭,没有丝毫波澜,冷冷地注视着花满楼发生的一切,睥睨之间又有常人所没有的霸气和傲然。
楼下突然刀声一片,无数黑衣人和侍卫涌向花满楼,光影交错,刀剑声好似一曲挽歌,骤然响起。
那本来没有丝毫的波澜的凤目突然掀起一沉涟漪,就连那唇也不经意地勾起一抹笑容。
“到底还是打起来了。”他淡淡地说道,好似一个看客一样,欣赏着里面的一切。
“展青,带王妃走。”燕子轩将木莲推向展青。
“哼。燕子轩你作为七王爷,竟然私自带兵,竟然还敢对皇上拔剑相向,这样大胆妄逆的事情你竟然做得出来。弑君者,当以就地拿下。”
“皇上,你可曾见我拔剑了。更不要提弑君?”燕子轩扫视了一眼已经打起来的两拨人,脸上平静如水。
他带的人不多,因为他并没有打算和燕子愈有直接的冲突,这样就是为了避免外界传言的弑君之说。
彼此都在等待,谁若先出手,谁必败。
而这次,燕子愈到底还是按捺不住。
“那你这些是什么人。”燕子愈冷笑看那些打算突出重围的人,心生恼怒,一开始,他已经决定了将这个女人带走。
如果,她是木莲,那她就是他燕子愈永远的木莲,如果是舒景,那刚好激怒燕子轩,逼他动手,这样他也方便找一个借口一举将他拿下。
可是,竟然是自己沉不住起,而且,燕子轩带的人,真的少得可怜。这个弑君之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果真牵强了很多了。
可是,剑已出鞘,那这个毒瘤,就此拔掉吧。
“这些人,不过都是会点家子的奴才,只是为了护身,何以谈得上弑君。”燕子轩回头递了一个眼神给展青示意他将木莲带出去,因为自己的人的确较少,不出一刻,定然会被擒住。他自己被擒,倒是无须担心的,这是他和燕子愈战争必走的第一步,但是他不能让木莲牵扯进去。
无论怎样,他要护以她周全,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让她受到伤害。
“那欺君之罪可以吧。白衣,今日在此的每一个人,都不能落下。统统给朕押回去。当以欺君之罪处理。”
“燕子愈,你这是……”木莲这才惊觉,原来,燕子愈另外一个目的在于燕子轩。
这么一来,她不仅亏欠了燕子轩,还将他拖下了水,给了一个燕子愈除他的机会。
“皇上,我这就跟你走,有待皇上圣明看能否查清微臣死否有罪。不过……”燕子轩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木莲,道,“贱内身子不好,还恳求陛下容她回府。”他语气有隐隐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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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愈目光一闪,看了看木莲,她神色依旧高傲,那漂亮的凤眼还有一丝冷漠,目光扫过她脸颊落在她腹部,燕子愈手握成拳,道:“将七王爷燕子轩押入天牢。”
“皇上。”木莲甩开展青,走到燕子愈面前,“皇上,这犯欺君之罪的乃小女子,怎能降罪于王爷,若是要抓,应该要抓小女子。”
“景儿,下去。”燕子轩低声呵斥道。
燕子愈脸上浮起隐忍的怒意,目光冰冷地注视着木莲,那身后的双手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
“回宫。”
“皇上,请你抓我吧。”她不能连累燕子轩,如果他被带走,如果出了什么事,那她一辈子都亏欠他了。
“展青,将王妃带走。”燕子轩脸上亦然露出一丝愤怒,就连白衣,脸色也不好看。
展青点点头,上前一把扣住木莲,使劲拖到一边,燕子轩见此,这才又白衣看压着朝外走。
到门口,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她,那子夜般漆黑的黑瞳潋起一点星光,似要说什么,却只看了她一秒,便傲然转身离去。
“子轩……”木莲胡乱踢打着展青,却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抹景蓝走出门口,那袍子上的金色绣花在她眼中慢慢淡去,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氤氲,模糊不堪。
“子轩。”她歇斯底里地唤道,觉得自己蠢得可怜。自己捅出来的娄子,不仅将小妖精拉下去,连燕子轩也拖累了。
“王妃,您注意身子。”皇宫的禁军慢慢消失,展青这才放开了木莲,木莲赶紧冲出去,却已不见身影,身体无力地靠在门上,她只得唤了几声子轩,随即哽咽说不出声,一张口,泪水便落入口中。
风中那旖旎万千的绯红,远远注视着押解着燕子轩的人渐渐走远,绝色的容颜上,薄唇勾起一抹浅笑,似讥,似笑。那飞扬的狭长眉眼,似有万千流星在他碧绿色的眸子中陨落,似璀璨,似冷冽。
耳边响起一声伤心决裂的呼唤时,那漂亮的碧绿色瞳孔瞬间黯然漆黑如墨,好似没入黑暗中的大海,表面上的波澜不惊,可以掩藏下面的激流暗涌。
一瞬不瞬地看着门口的那个身影,他脸色越发难看,紧闭的唇抿出一丝危险的信号。他说了,他很讨厌她喊子轩。
木莲身体没来由地打一个激灵,忙抬头四下望去。刚才,她总觉有一道冰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那目光带着审视,观望,带着警告,而且,就像一个鬼魅一样潜伏在她身边。
只是,四周只有凄凉的灯火。
灯火阑珊,她已不见故人。
手轻柔地抚在小腹上,木莲由展青搀扶着下了马车,脸上有一丝木然的神色,她脑子一片混乱,很多事情无法理清思绪。
但是,有一点,她知道,自己害了燕子轩,自己也成了他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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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青,燕子愈会对子轩做什么。”
“王妃,您不要担心王爷,属下早就安排好了,定能保证王爷平安无事。”
“是吗?”燕子愈想方设法地要除去燕子轩,不可能会放过他的。轻柔地抚摸着肚子,她望着展青那张刚毅的脸,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见他一面。”
“恐怕来不及了。”
“为何?”
展青顿了顿,似乎在掩饰什么:“那属下去安排一下吧。”
慢慢地走回正院子,远远便瞥见一抹绯红,背对着她斜靠在走廊的椅子上,一只手臂放在扶栏上,头轻枕其上,半绾的青丝一半落在肩头,一半披散出栏杆,扫在未融化的积雪上,那安静的样子,似乎显示他已经睡着了。
“他怎么在这里……”他身体蜷曲,另一只手抱着双膝坐在长椅之上,精致的容颜被几缕发丝遮住,那与生俱来的芳华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至少,可以从旁边丫头的眼睛里看出。
“这位姑娘怎么劝都不进去,非说要等王妃您回来。”
“嗯,你们都下去吧。”木莲缱退了一干人,侧身坐在他旁边,手轻柔地拨开他脸上的那一缕发丝。
“娘子。”他恍然地睁开那无邪无害的眸子。
“进来吧,外面冷。”将他拉起来,带入房间,那房门刚关上,他柔若无骨的身子就已经缠上来,将她紧紧地抱住。
“娘子,为夫等了你好久了。”
“我知道了。你饿吗?我去给你到一杯茶水。”她转身下意识地推开了他。
“不饿。”他笑了笑,眉眼弯弯地瞧着她道,“娘子,为夫将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们这就走吧。”
“走?”手里的茶壶轻晃了一下,滚热的茶水溢出杯子,留在了手指上,顿时,那娇嫩的皮肤上粉红一片。
怎么走?
她走不了了,也不能走了,就这样放着燕子轩不管,难道,她木莲就这么忘恩负义。
她已经不像是几天前那样,无牵无挂,只需要带着他浪迹天涯,完成唯一的任务,便可过上那传说着云淡风清的日子。
可是,命运没有让她如此潇洒地离开,她木莲,欠下了一屁股的人情债。
“是啊。我们这就走。”说着,他走到软榻前,拎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裹,拉住她要往外走。
“等等,小妖精。”她将他拉了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今天天色这么晚了,外面又冷,而且,你也才从天牢你出来,我们先歇歇,好吗?”
话一落,握着的那只手突然颤了一下,之前还似繁星般明亮的眸子,顿时黯然下来,瞳孔里隐隐掩藏着失落。
他甩开她的手,声音低沉了下去:“娘子是不想走了吗?”那声音,寒冷似冰,又似带着一点笑意,让她打了一个寒战。
“没有……我们要走的。”她拉住他,“都累了,明儿我们在商议如何离开。”她忙哄道,着实怕了他此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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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他抬眸看着她,目光深邃,好似要将她全身看透,看进她的心里,看到她真实的想法。对上这样的目光,木莲顿时心虚起来,赶紧转身,放下杯子朝床榻走去,
“嗯。先休息吧。”
她情绪上的一切变化,都悉数落入他眼中,只见他低头一笑,眉间掠过一抹痛楚,随即将包袱扔下那窗前的软榻,曲腿坐了下去,单手杵着下颚,看着外面寂静的夜晚。
“你不睡吗?”木莲自然是知道他不高兴,却不知道如何去哄。
“你说话都是不算数的吗?”
她说了她要带他走,可是,现在,她明显反悔了。而反悔的原因,是因为燕子轩。
“子轩因为我被冠以欺君之罪被皇上带走了,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置他于不管。”
“不准叫他子轩。”他突然回头,厉声打断,眉宇间有一丝隐忍的怒气。
“可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走啊,这个娄子是我捅出来的,自然由我承担,而不是他。”
“你是在担心他,还是你根本就放不下他。”他眉微微一挑,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
手那么一抖,木莲怔怔地望着他,是的,她在担心燕子轩,放不下燕子轩。这次回来之前的那种决裂了,他对她的好,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抗拒的局限,再加上舒景的心本身对他有眷恋和爱慕,她木莲对燕子轩建立的横璧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瓦解。
想到这里,她不禁悲凄起来。在带着小妖精离开的时候,她对自己说,要试着尝试去爱,要打开心怀,可是,事发突变,先入为主的看起来倒像是燕子轩了。
莫不是真的应了舒景那句话,这颗心只能装满燕子轩。
可是,她明明是想爱眼前这个让她疼又让她怕的男子啊。
走到床榻前,挨他而坐,伸手将他单薄的身子揽着,她这才发现他身子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我们会走的。只是,不是这个时候。”
“娘子,为夫真的好害怕,你会舍弃我。”
“不会的,我木莲永生都不会弃你。”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在那暗伏杀机的亭子里,她就不曾弃他。
而今,更不能弃他。
“好。今日我就记了你这句话,永生不得弃我。就如那日你回花满楼一样,说要带我走。我信你。”他默默地说道,黑瞳紧紧地注视着窗外,微显寂寥,语气却看不出他有丝毫的情绪。
弃他吗?他世间唯有她能让他正常地活下去,虽然,那复仇的恶魔在不断地啃食着他。
“王妃……”门外想起了轻微的敲门声,木莲猛然一惊,将他放开,那一瞬,两目光对峙,隐约中,她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
“展青吗?”
“是的,王妃,属下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可以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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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就去。”她站起来,却一把被他拉住。
“你真要去看他。”他面色平静,语气冷淡。
“嗯。我必须去一趟,你好生等我。”
“若我不愿你去呢?”
木莲低头看向他,他眼眸幽深,深不见底,却隐隐约约透着一丝寒气:“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不与他纠缠,知道他生气,可是,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在展青的语气中,木莲听出了一些端倪。
房门被关上,他身子往后一斜,靠在榻上,手指绕过耳际处的一缕发丝,指尖一转,发丝便打了一个结,又那么一转,那缕青丝便成两截,落在他殷红的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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