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乖哦,把药喝了。”
木莲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躲在了他的怀里。
“娘子,要听话,为夫喂你。”从艳儿手里将药接过来,他反手一抱,将她整个人都搂着坐在自己的腿上,将药放到她唇边,而她却紧咬着唇,像是看仇人一样,愤恨地盯着眼前的药。
“乖乖地把药喝了,那为夫就答应,放弃报仇。”干净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温柔地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她抬眼,对上了那双好看的眸子,如墨的瞳孔下,像是藏着无数的星星,流光溢彩,璀璨耀眼。
张开唇,那让人恶心的药,沿着食道滑入胃囊,连同的还有被她咬出的血。虽然是一点点,但是那铁锈的血腥味,竟然将那药的苦涩全部遮盖了下去,这样,反而使她更难受。
喝完药,她便觉得昏昏欲睡,在闭眼的那一瞬,她朝院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去。那里,站着一个女人,素白的衣服,笑容诡异,尽管在暗处,她眉间的那块碧玉却是格外清晰。
四目相对,白衣女子冷笑,而她,木莲唯有苦笑,随即睡了过去。
伸手摁住头痛欲裂的额头,又一次昏睡的她,缓缓地睁开了眼,迷茫地盯着眼前面容绝色的美人打量了许久,微微闪过一丝惊讶,她并没有说话,再度在屋子里巡视起来,最后,目光落在了鸟笼子里。
“那是什么鸟?”她开口问道,看着青鸟的眼神有些茫然。
“青鸟,也被称为青鸾。”他将她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而她,却在那一瞬,挣扎着爬了起来,走向青鸟,将它毫不怜惜地抓在手里,青鸟当即疼得发出一声低吟。
“鸾?鸾不应该是白色的吗?我只喜欢白色的鸾,而非青色的。青色,让人心里难受。”说着,她将另一只手捂着胸口,面色痛苦。
“你喜欢白色的鸾?”她醒来的冷漠,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这毕竟是因为失去了一些记忆,一旦找到讨好的机会,他自然很高兴。随即推开窗户,凌空画了一个圈,一只白色的鸟,恍然出现在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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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木莲忙将那只白色的鸟捉在手里,笑道:“好漂亮啊!”灿烂纯真的笑容在午后阳光的点缀下,显得分外迷人。
“娘子喜欢,那为夫送你便是。”
“真的?”她欢喜地问道,像是一个得到奖赏的孩子,“可是,这个青鸟怎么办?”
“这只青鸟本就是你的,你说怎办就怎么办?”
“我的?”她微微愣住,脸上露出难为的声色,“我本就不喜欢这个颜色,和这只白色的鸾放在一起,非常扎眼,还不如放了,可好?”
“呵呵呵,一切都由娘子安排。”他宠溺地笑,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雪鸾。
“嗯!”她高兴地点了点头,又厌恶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青鸟,手臂一挥,将它扔出了窗外。在身体腾空的一瞬,青鸟展翅,乘风遨上天空。做完这一切,她又将雪鸾放在笼子里,甚至还用丝带将它的脚拴住,当即,雪鸾发出不满的呜咽。
“娘子,你这是做什么?”他疑惑地问道。
她没有理会,只是专注地打着结,很是认真,在确认好雪鸾飞不走之后,她满意点了点头。
“我终觉得,我留不住,我想要的东西。”许久看着在笼子里挣扎的雪鸾,木莲才惆怅地说道。
伸手从后抱住她的腰,他轻声道:“只要娘子喜欢,什么东西,为夫都要为你留住。”
她笑,眼神没有因为他的回答,有丝毫的波澜。
“咚咚……”门口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他不悦地回头,看了看桌子上的沙漏,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是翡翠来诊病的时候了。伸手放开她,他打算离开,因为,他真的不想看到那个女人。
“陪我一起好吗?”木莲转身拉住他,语气带着一丝乞求,清澈的眸子里好友一丝让人疼惜的无助,“我怕针扎。”
他一愣,胸口顿时一疼,渐渐失去记忆的她,像一只失去刺的刺猬,眼神没有了昔日的坚强和冷傲,唯有每日起床面对陌生环境的恐慌。
镜河省内的某处中军驻扎的院子上空,一只青色的鸟低空盘旋,呜咽嘶叫,在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走出来的那一瞬,它纵身而下,冲下那人。
门缓缓地推开,屋子里是淡淡的清香味,那是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即便是没有看到他人,此刻,抱着要匣子的手,却不受控地抖了一下。抬眼,便看见白色的软榻上,靠着两个人,他红衫旖旎,而她白衣卓卓,神色疲倦地靠在他怀里,脸上还有一抹病态的酡红。
桌子上放着一个空碗,那是昨晚她最后一服药。
或许是药力过猛,也或许是她体质太差,服完第六剂醒来,她迷茫地问过一些问题,到第八剂,她神情便有些呆滞,即便是空白的醒来,她什么都不问,只是呆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神色漠然,缄口不言。偶尔会对一些事物感兴趣,却也只是过问几句,于是,接下来整天,她不是昏睡,就是靠在院子里发呆,安静得像一个玩偶,对周围事情没有任何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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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不变是,她醒来第一眼,就要看到他,片刻不离,不然她就会恐慌的尖叫,然后裹着被子躲起来。所以,他在她身边陪着诊治,碰到翡翠也是不能避免的。
此刻的她,面露疲倦似乎又要睡过去。
他开始怀疑,这药,是不是伤到了她的智力。比如,昨日开始,当他试着给她灌输一些虚假的记忆时,她脸上是茫然之色,似乎,表示她根本就听不懂什么。
而对翡翠,木莲似乎也完全没有感觉,只是一味地想到针扎的疼痛。
她对事物的感知,只停留在生理的感官上。
为方便翡翠替她施针,把脉,他将她扶稳,撩起她的衣袖,露出满是针孔的手臂,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心疼。
翡翠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身子轻微地晃了晃,恭谨地坐在他对面,展开药箱。
细长的针尖,刺入皮肤,怀里的人顿时哆嗦了一下,并非疼,只是属于本能的害怕。
可是,害怕,却从不反抗,像一个顺从又无奈的孩子。
他叹了一口气,胸口有些闷,原以为,她失去记忆,他会高兴,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木莲。有时候,在他看来,像是被自己玩弄的娃娃。这个话,是前日花妈妈进来告之燕子轩情况时,刚好碰到木莲喝药的一幕,所说的话。
因为她需要他片刻不离地守着,对于这些军中大事,也不得不搬来这里,而他也并不担心了,毕竟她没有记忆力,也没有能力做什么。
在讨论如何进攻镜河省,如何一招招将燕子轩逼入绝境的策略中,他和花妈妈故意观察了她的反应,而她,依旧如此,神色迷茫。不时地看着他们两人,似专注,不时地看着屋子,偶尔会因为枯燥而显得不耐烦。
而在他故意提到燕子轩,或者如何杀死燕子轩时,她清澈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涟漪和波澜。
待汇报完毕之后,花妈妈临走,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殿下,你身边的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充满朝气,气质傲然的木莲了。此刻的她,只是您手里,被你牵线控制的木偶娃娃。”
是啊,他控制了她的行动,控制了她的生活,甚至控制了她的思想。彻彻底底的,他真的控制了她。
“殿下……”耳边传来翡翠的声音,“殿下……”
“怎样?”他恍然从刚才的失神中醒了过来,才发现,翡翠已经将针收好。
“情况不是很好!”翡翠直道。
“如何不好?”
“殿下是不是发现,她最近非常不正常!”
“说!”他神色一寒,冷声命令道。
“因为她身体不是不好,虽然润血珠控制了之前她的毒发,但是已经攻入血脉,在加之,这几个月她精神压抑过度,连续受到刺激,毒已经攻入了百会穴、后顶穴、风府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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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本宫,后果!”他不耐烦地打断她,声音却明显有一丝恐慌,那百会穴,后顶穴都是人最为重要的穴位,毒素攻入这几个位置,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翡翠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仍旧面带恐慌的木莲,道:“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个傻子!”
“啪!”
“你说什么?”药箱摔在地上和他暴怒的声音同时在屋子里响起。
被他手拂的余力推倒在地,手臂重重地擦过地板,血丝浸透了她的衣衫,疼痛钻入骨髓,翡翠站起来,一瞬不瞬地看着一脸狂怒的他,眼中不由得浮起笑意,一字一顿道:“我已经尽力了,毒已经攻入脑门,她所有的穴位都被损坏,根本就无法像我们一样思考,总的来说,她就是一个傻子了。”
不!虽然他已经猜到,有所察觉到,但是等翡翠说出口的时候,他竟然还是觉得这般难以接受。眼眸酸涩的疼痛,他低眉看着怀里的她,突然心生内疚。
“殿下,恭喜你,你终于将她折磨成了一个傻子!”手臂还在疼,翡翠低身捡起药箱,抱在怀里,看着颜绯色,冷笑道。
“那怎么办?”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毫不客气地给她一掌,而现在,他只是问,怎么办?他的打击,比她预想的还大。
“我说过,我已经尽力了,我现在只能控制毒不再复发,保住她的命,但是,我没有能力医好一个傻子!”第一次,她用高傲的姿态,对他说话。
当她发现不能让他爱上自己的时候,报复便也成了她的宣泄方式。
面对这样的嘲讽,他突然无心发火,只是看着怀里的人,她的表情依然,望着他蹙眉,似乎在思考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
“你回西岐,本宫以后不想再看到你!”许久,他抬头看着一脸肆笑的翡翠,冷声道。
笑容凝注,翡翠没有料到他会抛出这么一句话,照理说,他应该会让她留下来,因为,只有她才能保住她的毒发不是吗?
“滚!”他再次重复道,冰凉的语气,没有丝毫感情。
“不……”怀里的那个人突然动了一下,伸手抓住他的手道,用乞求的语气道,“不走。”
“为何?”见她突然有反应,他惊喜地问道。
“和我玩,她会!”苍白无力的小手指了指翡翠,她微微一笑。
脸上的惊喜瞬间消失,他明白为何她有这个要求。在这个屋子里待得太久,她难得见到生人,每日都是艳儿和他,艳儿从不曾和她说话,而翡翠虽然也不说话,但是是唯一一个和她有接触的外人了。
“娘子,为夫陪你玩。”将她的手拽在手心里,他轻声地哄道。
“她也要。”她噘着嘴,手依旧指着翡翠,语气不依不饶。
“罢,为夫依了你。”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情愿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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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顺便说一句,京城寒冷,空气又湿又冷,而且这里是深宫,阴气极重,对她的身体非常不好。若要控制,最好将她带到江南一带,那里空气清晰,一年四季如春,才不会让她的毒素再度复发。”
“不行!”他厉声打断,“我不会让她离京的,也不会让她离开我身边。”
这里乃燕国的皇都,也是这个国家的心脏位置,只有控制了这里,他才能控制燕子愈,让他和燕子轩相互残杀。而且,他发誓一定要将燕氏子孙的头颅挂在皇城的朱门上,那里,曾经是她娘子被撵出的地方。
而且,不将这里毁灭,他永不离开。
“若等到在战场上,和燕子轩和燕子愈最后一拼的时候,难道你也要将她带上,饱受战马颠簸之苦,还是真的要让她看着燕子轩和燕子愈死在她面前?”
“够了,本宫自有安排!”终于再也抑制不了心里的烦躁和怒火,他大声呵斥道,却感觉到怀里的人顿时吓得颤抖了一下。
翡翠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房间,却远远看见花妈妈焦急地走了过来。
“殿下,燕子轩那里昨日发动了几轮突击,想要突破我们的包围!”
“哦?”他挑眉,“这不是像是燕子轩的风格,他做事向来保守,考虑缜密,一夜之间几次强突,说明,他在做困兽之斗。”
“可是,现在江湖上已经联合起来,也在想突破,遽尔想和燕子轩进行会合。”
“呵呵呵……”他冷笑一声,并没有回答,而是将木莲抱紧,伸手玩弄着她散落在肩头的短发,“燕子轩被我们所围困的位置,乃镜河,若要突破,可是比登天还难,除非他找到镜河骊山位置,不然永远别想出去。而那些所谓的江湖人士,也定然会死在骊山脚下。”
“本宫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去挣扎,让他去反抗,等到累了,我自然会带着燕子愈去将他绞杀。而本宫算了一下时间,十五日后,正好是云破雾开的时候,我要在落日之前,让燕氏最后的血脉相互残杀在骊山前大坝上,血染一地,红莲怒放。”
墨色的发断丝在他修长漂亮的指尖绕过,一圈一圈,到第三圈时,他手指一松,短发散开。她好奇地看着他把玩她的发丝,探出手,学着他的样子,将他的头发绕在自己的手上。
“娘子。”看着她玩心大起,又想到此生的仇恨即将除去,他脸上浮起一丝灿烂的笑容,“等我亲手将那些人杀掉,我带你离开,去天涯海角,那里气候温暖,我们永远都不回来好吗?”
“嗯!”她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又拈起他耳际出一丝发丝,缠绕起来,不到一会儿,一个发丝做成的同心结便在她手心绽开。
“你会做这个?”看着自己的头发被她做成了同心结,他胸口又是一阵沉闷,“娘子,我要杀死燕子轩,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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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噘嘴,打量着手里同心结,似乎有些不满意,指尖跳开,那缠绕的发丝悠然地散开,没有一丝痕迹。
见她没有反应,他有些不甘,又继续说道:“十五日之后,便是燕子轩的忌日。”语末,他故意加重了忌日这个词的语调。
“嗯。”这一次,她应声点了点头,眼神无辜地望向他,清澈的眸子,映着他绝美又有些失落的脸。
颜绯色徒然地看着她,凤眼酸涩难耐。是的,她已经没有任何记忆了,已经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傻子了,再也不会离开他,再也不会说斩青丝,断情丝的狠话,再也不会抛弃他,和别的男人离开,再也不会帮着别的男人来伤害他了。
“罢了,如此,甚好啊。”他叹了一口气,苦涩地笑道。
“那殿下,现在如何打算?”
“调集所有兵力,于十二日午时出发,擒燕子愈,杀燕子轩,带着那张人皮鼓,在骊山上奏挽歌,然后,火烧皇城。”
“殿下,你要烧皇城?”花妈妈脸色一白,惊讶地问道,眼中有一丝恐慌。
“难道不该吗?这座皇宫,早该成坟墓了,它必须要和燕氏一同消失。”眉眼斜挑,他碧绿色的眼中射出让人畏惧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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