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州向西,是一条蔓延的关道,路面的槐树渐渐隐去,然后是稀疏杨林,而沿途的城镇也变得小了起来。
下午,她的马已经累得吐出了白沫,她才肯停下来。不过也是在路边的驿馆歇息,而且驿馆荒凉无人,周围竟然找不到可以解决食宿问题的地方
此时已然是夏日,西北天气显得格外灼热,黄沙漫漫,屋檐下的帆布在风中晃动。
她拿着水袋,坐在高高的围栏上,马尾在风中恣意飞扬,身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一身红衫在这个地方显得格外刺眼。
翡翠起身,走了上去,抬头看向她,却只能瞧着她的侧脸,轮廓秀美,眼眸微眯,看着天山的方向,神色冷然。
突然想起早上她那句,“我比较喜欢直来直往的人”。
那口气和眼神,让她微微战栗。
她想看到这个女人的过去,想证实一件事,那就是颜绯色错了!因为占星石曾预言,那个女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暮涟回身看着翡翠,将水囊递给她,顺便将一块馍分了一半给她。
看着递过来的水囊,翡翠有些愣,没有去接,反问道:“为什么给我?”
“你也该饿了吧,今早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
“……”
“你看你的唇,都快裂了。天气热,若不补水,在这里,你会被渴死的。”说完,她干脆将水囊一丢,直接扔在了她的怀里。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心脏像是被谁的手捏了一下似的,翡翠有些不悦地问道。
“怎么了?”
“你刚刚不是还很讨厌我吗?”而她自己,是很讨厌这个红衣女子的,非常讨厌。
很多事情,因为她的出现而赫然改变,自己努力平复的心绪,被她搅乱,就连掩藏自己的面具也被她揭穿。
甚至,她恨自己,在早上竟然将自己的心思暴露了出来。
而现在,她是在可怜自己吗?翡翠下意识地握紧了水囊,反手一扔,丢还给了暮涟,还将那块馍抛在了地上。以她自己的功力,即便是在这样的天气下,一天不吃不喝,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体力消耗严重而已。
可是她的口气,却让翡翠非常不舒服。
相对于暮涟关心她,她更愿意想象成是在嘲笑可怜自己。
关心,在她的生活中,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从母亲去世,她独自当上护法的时候,她就学会了照顾自己了。无须他人关心,那样只会让自己变得脆弱!
手中的占星石,被自己捏得咯吱作响,她觉得被自己所讨厌的人“关心”和“嘲笑”是一种屈辱。
“这附近可没有水,到下一个城镇,估计已经很晚了。你若是渴了,告诉我一声。”暮涟晃了晃水囊里不多的水,然后翻身跳下围栏,将自己的马牵了出来。
“喂!难道你不好奇我和颜绯色的关系吗?”不知脑子搭错哪一根神经,或许是出于报复的目的,翡翠上前拦住了暮涟,扬眉问道。
马背上的暮涟眼底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抬头望着天空的烈日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我并不好奇你和他的关系!而且,就现在看来,你和他的关系,更像是让你如此痛苦的源泉。”她低头怜悯地看了翡翠一眼,继续道,“况且,我向来没有揭人伤疤的习惯,所以就不必问了。”
揭人伤疤?
翡翠看着暮涟的背影,嘴角上弯,喃喃道:“不揭人伤疤,你还真是伟大。那你可知道,我自始至终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就是揭彼此的伤疤。要痛,就让大家都痛苦下去!”
残月挂在树梢,荒凉的大地上,白茫茫一片。
两人找到小客栈的时候,其中一匹马已经累得当即倒了下去。
没有来得及好好地洗漱,暮涟靠在床头边已经睡了过去,身体像是被车碾过般酸痛。一路狂奔,她不敢停息,害怕自己回头,害怕自己不争气地回想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所以,身体的疲惫,往往能麻痹思想,让她没有精力再去想那个人。
然而……闭上眼睛,还是他的样子。
颜绯色,这不是真的,对吗?她蜷曲着身子,双手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明明是夏夜,她冷得出奇,想起了临别时他冷漠的眼神。
为夫之爱,此生不尽,来世不休。混沌的梦境中,她低声重复着在抵死缠绵时,他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雪白的银色在夜风中飞扬,红色的衣袂不染纤尘,他悄然地落在窗台,看着屋子里侧身而躺的她。门在推开的一瞬,她身上的铃铛恐慌地震动,然而还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被他屈指抑制了下去。
不过使用了一点灵力,却让他觉得疲累不堪,甚至,他都无法走得太近,每走一步,那驱魔铃就会让他力量减弱一分,而身体自然形成的抵抗恶灵的结界就会一点一点地被破除。因此,他只有站在门口,默默地望着她。
或许明日之后,他连站在她身边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已经熬不到新月了。
他现在能做多少,也不敢奢望任何东西了,只希望,默默地看着她然后离开。
一生了无遗憾,在死之前,上天对他颜绯色也是眷顾的,至少,他还是遇见了她,甚至让他们拥有过短暂的幸福。
**的女子突然翻过身来,身子像刺猬一样蜷缩在一起。发丝在白色的床单上散落开来,像绽开的睡莲,双手抱着颤抖道身体,秀美的脸此时也紧紧地拧在一起,贝齿紧咬着唇,像是在承受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颜绯色……”她低声唤道,睫毛下滚落出大滴大滴的泪水。
“其实,我不恨你。”手指用力地揪着自己的衣服,关节苍白,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没法恨你。”
爱一个人,便是让一人幸福。如果,当和她在一起时,他是快乐的,他是幸福的,那她就不后悔。
然而,她却没有勇气留下来,有时候,他们彼此欺骗自己都能接受,然而当真相被揭开,便没有人胆敢去面对。
“如果,路还是这样的,我还是会这样选择。”
躲在暗处的他,在听到她梦中的隐隐呓语时,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虽然,身体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逼迫自己后退,虽然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但是,如果能安慰她,若此时是诀别的前夕,他也甘愿。
隔得如此之近,然而每一步,到像是踩在了刀口上,生疼。
他突然想起,在她才来花满楼时,她曾告诉过他一个故事。
海的女儿爱上了岸上的王子,为了能再见到自己心爱的人,小美人鱼不惜将自己美妙的声音交给了巫婆,换得了一双能在陆地上行走的双脚,然而每一步,却犹如踩在刀刃上,痛不欲生。
作为半魔人,此时,为与她共存,他愿意将自己的肉身交给恶灵作为美餐。
她曾跨越千年来爱他,追寻他,三生三世。
而他,此时,愿意跨过此生的最后几步,走到她身前,送上临别时的一吻,将自己亲自为她雕刻的镯子戴在她的手腕上。
银色发丝下的脸越发苍白,昏暗的马灯轻微地晃动,可以看到藏在皮肤下那些墨蓝色的血管,那是他虚弱的征兆。
叮当。一颗铃铛突然冲破了他的抑制,响了起来,他神色一惊,抬手压下。那一瞬,刚才太过用力,体内聚集的护住身体的气息突然一乱,暗红色的血迹沿着他的唇角流下。
他不得不扶着床沿撑着自己的身体。
**的她,已经陷在那深深的梦魇中,无法醒过来,似乎梦到了离别时的情况,颤抖的声音中他听到她在说,颜碧瞳……颜绯色。
“娘子。”他扶着床沿站了起来,坐在她身边,伸手要抱住她,却又收回了去,像是怕吵醒她。
就连对她的呼唤,都压在了心底。
白玉般的手指停留在她脸上,凌空勾勒出她的轮廓,眉、眼、鼻翼、紧密的唇、线条优美的下颚。
离她如此之近,近得能感受到她呼出来的热气,还有那胸腔的跳动。
咚,咚,咚!好似花满楼那曲轰动全城的舞姿,一下又下,敲打的不是那张鼓,而是他的心脏。
“绯色。”她唤道,泪水不曾断过。
或许,她永远不知道,这泪水,是潜在的爱,三生三世,而非这短短的几日,所以无法停歇。
“娘子,今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他低下头,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您可否,还能在为夫身边,唤一声小妖精?”
“哪怕一声,一声,为夫就满足了啊。”声音突然哽住,他咬住唇,怕自己哭出来,惊醒了她。然而,心间的洪水在那三个字中瞬间决堤,沿着他的胸澎湃而上,从他的眼中滑落,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的身子突然动了一下,也在那一瞬,他着手点住了她的睡穴,让她昏迷了过去。而他,也同时再也支持不住匍匐在她身上,泪水染湿了她墨色的头发。
双臂用力地收紧,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脖子上,想到过去五年的岁月,想到了曾经一起经历过的生死,四年压抑在心中的痛苦,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亭子里那初次相遇,茶楼的蓄意跟踪,花满楼的相识,相知,相爱,还有那一路的逃离……
过去的一点一滴,此刻都堆积了上来。
然而,这一切,不管是痛苦的,酸涩的,还是甜美的,都只能让他一个人品尝了。
这些记忆,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她,已经彻彻底底地忘记了他了,忘记了他是她的小妖精啊,是独一无二的小妖精了。
是啊,她都不记得了。
所以,这次的永别,却成了他一个人的道别。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愿意带着这些记忆死去,而不愿意失去这些记忆活下去。
昏迷中,她的泪水也不曾断过。
他捧起她的脸,贪婪地舔舐着她的泪痕,吻着她的眉心,吻着她湿润的睫毛,吻着她沾着汗珠的鼻翼,吻着她干涩的双唇,一次次的,反复的。明明知道,离她越近,就离死亡越近,然而,他是那么不舍,珍惜着最后一刻属于他的幸福。
反反复复地吻干了泪痕,却又再次被沾湿,每吻一次,他的泪水便滑落在她的脸上……
到最后,他无力地将额头抵触着她的眉心,薄唇停留在被他吻得红润的双唇上。时间,就此停止吧,如果可以。
“娘子。”他小声地说道,“为夫要走了。为夫唱一首歌给你听,好吗?”
“这首歌,可是,娘子唱给为夫听的啊。”他笑了笑,舔着她的唇,唱了起来。
把昨天都作废,现在你在我眼前
我想爱,请给我机会
如果我错了也承担,认定你就是答案
我不怕谁嘲笑我极端
相信自己的直觉
顽固地仍不喊累
爱上你我不撤退
“娘子,和为夫一起唱好吗?”他顿住,声音在颤抖。
似乎想起了四年多前的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们同时坠落山崖,她拉住他说,小妖精你不能死,我爱你啊。
然后是山洞里的彻夜缠绵,恍惚如梦,然后她再唱这首歌。那个时候,是他昏迷躺在了她怀里。
泪水变成雪花撒在他的脸上,她的心,他听得真真切切,然而,那个时候的自己,多么不懂得珍惜啊。
我说过,我不闪躲,我非要这么做
讲不听也偏要爱,更努力爱,让你明白
没有别条路能走,你决定要不要陪我
讲不听偏爱,看我感觉爱
等你的依赖,对你偏爱
痛也很愉快
歌声断断续续,不过是几句,却中断了好几次,唯有那难掩的哽咽声,还有沉重困难的呼吸声。
“娘子,莫要取笑为夫。这时,为夫是你的爱哭鬼。”他贴着她的脸,撒娇道,“为夫以后再也不哭了,不哭了。”
“娘子,亲亲为夫好吗?为夫要走了。亲亲为夫好吗?”他喃喃地唤道,银色的发丝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怀里,脸紧紧相贴,冰凉得出奇,唯有皮肤间流淌的泪水是热的。
从怀里,将那只褐色的镯子拿了出来,上面还有一点被剑削去部分,而那一部分刚好颜色最深,上面沾满了她的血。
将镯子轻轻地套在她手腕上,尺寸比以前还合适了。
“娘子,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哟。”他低头笑了笑,再一次吻在她唇上,细细品味。
外面的风沙突然啸叫起来,地上那些时刻等待的恶灵,感觉到了美食的味道,纷纷聚集、寻找。
结界早就虚弱不堪,若此时恶灵涌上来,那连带她也会死去。
这意味着,他不得不离开了,甚至不能再拖一秒。
离别的步伐,终究靠近,而这次离开,便是永别。
他的来世,在何时?不知还能否幸运地遇到她。
如果有奈何桥,如果有来生,那他愿意在奈何桥边等候她百年。
“夏之日,冬之夜,百年之后,归于其室。”
将她的脸托起,他最后一次将她打量,那么仔细:“我将您刻在我心头,画在我脑海中,烙在我记忆里,即便是我喝了孟婆汤,也抹去不去这些痕迹的。
“只是娘子啊,为夫好想好想听到你唤我一声小妖精啊。”
他曾是她的小妖精,那么勾人摄魂,然而,她已经不记得了。
门框发出噼啪的撞击声,似乎用东西要冲撞而来。他依依不舍地将她平放在**,顺带仔细理顺了她的头发,盖上毯子,转身离开。
脚下,每一步,竟然比靠近她的时候还要疼。这种疼,好比小美人鱼心碎离开时候的疼吧。
身后的门轻轻地合上,将她和他从此隔开,也将从此阴阳两隔。
她曾说,小美人鱼最后化成了泡沫消失在海面上,然而王子却仍然不记得她。
门外黄沙咆哮,空中乌云满天,残月被深深埋藏,而天空却是灰白一片,那些不是月光,而是跃出来的恶灵,在风中狰狞飞舞,时刻准备着冲向它们贪恋已久的美味。
然而,美味虽然可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然而,那周边凌厉的杀气,还是让它们有所顾忌。不敢靠得太前,只能在空中发出不满的咆哮,然后警惕地盯着猎物,等待着对方最为薄弱的时候,进行攻击。
<!--PAGE 5-->
恶臭满天,让人作呕,黄沙扑打着纸糊的窗面,风中树叶也抖落如筛糠。然而,他周身仍旧纤尘不染,银色的发丝漂亮如雪,一张脸儿除了骇人的苍白,还是一如往昔的精致美丽,跟玉人似的,而那双让人秋水眸子,此时宁静如深海,目光凌厉,扫过天空,那些恶灵吓得当即后退,蹿入沙土中。
五指屈曲向上,蓝色的火焰在他手心燃烧,那些恶灵一看,纷纷逃离,然后凄厉地尖叫一声,没入了黄土中,此夜,不敢再出来。
噗。一口鲜血澎湃而出,他当即俯身,跪在地上,血溅落在衣服上,唯有一滴,落在了黄土上。
即便是那么小小的一滴,地下猛然就发生了巨响,刚才躲起来的恶灵当即涌了出来,贪婪地奔向那一滴血,甚至开始为了那一滴血,相互争夺。
哐当。一道雪亮的光落下,将那个冲在前头舔食血渍的恶灵斩落。恶灵的身体和头部分离,滚落在沙土上,身体痛苦地挣扎,而没有面目的头颅张大了嘴,咆哮了一声,最后化作尘埃,吹散在风中。
见此情景,没有吃到血的恶灵,再度回归地面,躲藏起来,等待着新月。然而,或许它们也能感受到,不用等到新月了。
周围,一切恢复了平静,残月高挂,乌云散去,银白色的月辉洒落在地面。
撑着剑,他才费力地站了起来,可是身体仍旧是摇摇晃晃的。
虚弱到了如此地步,还能一剑斩下恶灵。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天下间也唯有颜绯色一个人吧。
翡翠渐渐走了过去,看着月光下那抹纤长的身影。
注意到有人走了过来,他心里一惊,慌忙回头,待看清了来者的面目时,他舒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她,她没有醒过来。
翡翠停下了步子,手紧紧地握住藏在袖中的剑,刚才她也可以一剑刺向他背后的空门,在虚弱的时候了结了他。
可是,似乎时间不到,因为,如果他这样死了,那过多的痛苦还是得由她来承受。为何?为何不大家一起痛苦?
夜风拂起她墨色的长发,这个西岐的女祭司,面容美丽,然而她的眼神却苍老了。
这是那日天山一别之后,第一次见面吧,虽然,知道她一直跟着自己,然而他并没有管,是自己没有资格去管。
悠然记得那日她在圣殿上绝望地大笑,诅咒着他永不得超生。而他,并不怪她。
就如当日告诉景一燕一样,如果能让翡翠解恨,解除心中的怨念,那他会邀请她观看他死亡的盛宴。
四目相对,却是相视无言。
这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已经虚弱到了这种地步啊。”翡翠唇角轻轻地扬起,叹息道,然后悄然地将剑收好。
“如你所见。”他平淡地答道。
“你熬不到新月了。”
<!--PAGE 6-->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那为何,还不远离她?”
“这是本宫早选好的路。”
“选好去送死?”她声音凌厉起来,几乎是嘶声质问。
“这不是祭司大人期望的吗?”
“为了一个不记得自己的人去死,甚至,她很可能不是你要找的人啊。”
“本宫心里有数。还有,你,即刻离她远点。”猛地,他身行如风一样掠过,落在她身前,剑刃放在了翡翠的脖子上。那一片刻,刚才还宁静如海的眸子,此时杀意腾升,而体内的气息也因为动怒紊乱。
“你和景一燕,本宫之所以不杀,是因为西岐需要你们。但是,若触怒了本宫的底线,本宫也不会手下留情。”淡淡的声音,却是充满了压迫气息,明知道对方比自己还虚弱,然而听到这个口气,她还是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这便是所谓的天生的霸气吧,让人心生畏惧。
“不!我会陪着她。”她扬唇笑道。
“翡翠,你到底要怎样?若恨本宫,这里便有一剑,你若刺来,本宫绝不闪躲!如果你想动她分毫,本宫让你痛不欲生。”
“哈哈哈,痛不欲生?我现在已经是痛不欲生了!颜绯色,你拿了我的圣物,就应该娶我。为何却死死纠缠那个女人,甚至甘愿为她死!你喜欢她,你爱她?”翡翠大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拿起剑后退了几步,“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你到底喜欢她哪里?你不要忘记了,在遇到你之前,她曾是别人的女人!”
“她不曾是别人的女人!三生三世,她都是我的人!”他睨了她一眼,不想再说下去。
“你的女人?那颜绯色,你告诉我,到底喜欢她哪里,她到底有什么地方比我好,若你说得让我折服,我心甘情愿退出!”这个让她生生纠结了五年的问题,终于第一次有勇气在他面前说出来了。
“哪里好?”他合眼深思,半晌却是摇摇头,道,“本宫也不知道她哪里好!可是,她就是我的人,无可取代。”
就那么一眼,在人群中,他总能看到她。
这么多年,寻寻觅觅中,就是一眼,他便认定了。
这些,岂止是他能用言语表述的,而那些爱情,他们经历过的,岂又是他能描述的——不能。
“所以,我要留在她身边,我要看她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么去爱!”所以,她才会对这个红衣女子纠缠不休。
如果她就是那个死去的女人,她想看到他们的前世,在她之前,暮涟和颜绯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深陷进去,甚至,将自己的永生都赔了进去。
“放心,我不会让她死!如果我真要杀她,早就动手了。”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更痛苦,这样的滋味,当然也要让那个女人尝尝。
<!--PAGE 7-->
他收回目光看向翡翠,似乎有什么要说,却只是转身,慢慢地离开。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到木莲身边了。
离她越近,自己越虚弱,而她也越危险。
看着他离开,翡翠也疲惫地瘫倒在地上,像是一具被抽掉灵魂的尸体。
要知道,如果真的永别,那此时,也是她和颜绯色最后一次见面啊。
身体的穴位慢慢解开,暮涟恍然惊醒,赤脚跳下床,在屋子里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