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
“你的眼睛。”
“……”
他突然猛烈的咳嗽,猩红的血从嘴中溢出:“这双眼睛,能让我看见很多不该看见的东西,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我一直很讨厌……”越说越是疼得难受,他的眉头逐渐拧作一团,“可我就如此平白给了你,我不会安心,因为我不知你善恶,不知你是否会另作他用。”
“你可还记得燕道长?”
他瞳孔微微一缩,紧绷着脸,不吱一词,我将我的目的坦诚相告,他一边听着,呼吸愈发微弱,然后又是长久的静默,看着如鲠在喉,不知有多少次,让我误以为他已命丧黄泉。
“他不收我做弟子是他的损失,希望你能告诉他,这双眼睛的来历。”
我有些惊异他的态度,毫无怨念很难说,他与燕刑方有相同的天赋,却没有相同的命数。
那双眼睛被我利落完整地剜在手里,他承受不住那分疼痛,不禁叫出了声,家人随之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失了眼珠冰凉的尸体,他们如遭晴天霹雳,母亲率先晕了过去。
我将这双眼睛置于锦盒,范无救很快用魂锁勾走了他的魂魄,这缕魂魄无精打采,脸上仍然挂着两个黑黑的窟窿。
“这是怎么回事?”我略微慌张地问道。
“阴阳之瞳,阴阳相生。”范无救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我顿足失色。
“你没有告诉我他做鬼也会是个瞎子。”此刻,手中的锦盒变得十分灼手。
“你也没问。”
魂魄与肉身一阴一阳,身灭则魂在,眼睛也应是这个道理,可惜这阴阳之瞳却是阴阳同生同灭之物。范无救心思缜密,令人望而生畏,倒让我承了这份负担:“那他以后轮回转生……”
“也会是个瞎子。”
我看着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及其克制的一笑:“我若后悔,是不是为时已晚?”
他反倒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是。”
“范兄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随你如何看我,这双眼睛我自是帮你拿到了,我只是不愿你再步船夫的后尘。”范无救一贯如常的不拘言笑,言谈间也不忘忙于公务。
范兄的警示一刀见血,让我顷刻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何为下不为例。可他未问过我的意见,他不曾知道燕刑方在我心里有何分量,是否值得为他夺去别人的双眼,毕竟我自己也不过雾里看花。
带回一盒烫手山芋,我迟疑观望,愁肠百结。
燕刑方酒醒后似乎有意回避与我交谈,可他再如何回避,这双眼睛在七日内都必须放在他的脸上。
待到第五日,我趁他不备间解下了缚上双眼的白绫。
“你做什么?”他迅疾挡开我的手。
“治你的眼睛。”
他脸上的表情一滞,质疑道:“如何治?”
“不要多问。”
这从天而降的光明反倒令他疑虑重重:“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燕刑方料事如神,历经太多险恶自然比常人更谨慎些。
只是我有口难言,短短七日也不能和他再耗下去,再过不久,又是鬼门大开之日。
“我的确为你做了不愿做的事,你若是不领情,我很难办啊,赶紧的吧,别磨叽。”
他仍有些抵触地往后一躲,我捏着他的肩膀毫不犹豫地把这双眼睛放了进去。
“啊!”他匐在地上,疼痛难忍,血肉相融之时本就会疼得生不如死,我无力相帮,但愿他能熬过。
“燕道长,切记在十三日内不要睁眼,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道心……”他抬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袖,“这双眼睛究竟从何而来,为何我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脸?”
这倒出人意料。
“我还看见好多人……还有你,你挖走了我的眼睛。”
我抬手将他拍晕了过去,不曾想从别人那取走的眼睛竟会混淆他的记忆。这点范无救又不曾告诉我。
他总是给我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