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酒席散去,人去楼空。
没有唐郢的准许,无人敢去闹新房。
亲戚朋友加之皇上亲自派来道贺的人都前后脚地离开,独剩下他这位沉迷酒香的新郎官还在一个劲儿地斟酒。
喜气洋洋的礼堂,红绸上祥瑞的金色刺花,因清冷而变得暗淡无光。
唐郢娶了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都是别人安排的,这“别人”也分两个,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皇帝,似乎他唐郢生来就是“别人”的工具。
他心里不怨,早已麻木,毕竟他置身朝廷,也会和这些人同流合污,也会拿其他人做工具,相互利用、算计。他不会可笑地自诩什么正人君子,因为烂好人总归是不长命的。
在饮完最后一杯酒后,把帽子扶正,拿好喜秤走向洞房。
在挂有喜字的门前,他踌躇了一下,推开门。
困乏的练仟霜坐在凳子上,手肘磕在桌上撑着头,红盖头里传出轻微的鼾声。
唐郢由衷浅笑,轻轻把门带上。
练仟霜久经磨砺,就算是睡觉也老绷着一根弦,一有风吹草动会马上醒来,而当下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麻利地擒住了唐郢欲挑盖头的手:“谁?”
“你官人我!”唐郢抬着喜秤一挑,红盖头滑地,眼前只有一些摇晃的珠串和一张略施粉黛的脸,他怔在那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看够了吗?”练仟霜冷道。
“看够了,看够了,哎呀,我家夫人真是倾国又倾城……”唐郢弯起眼睛,摩挲着手掌坐在她旁边的胡凳上,托着下巴,在她脸上流连忘返。
练仟霜斜睨一眼,朱唇微翘:“你长得也挺人模狗样的。”
唐郢:“若不生得如此,怎敢与夫人相配?”
练仟霜毕竟是练家人,就算做了侧室也算是平妻,陛下有意讨好练何,特意为练仟霜封了一个“如夫人”,也不算折辱她,并且不但没有撤去她在军中的职务,反倒将她升为了将军。
练仟霜把两只精致的酒杯摆好,倒满,把其中一个慢慢推给他:“我们不要再假惺惺地相互奉承了,继续接下来的流程,弄完后赶紧上床睡觉!”
唐郢拿杯的手一抖:“想不到夫人……这么迫不及待。”
练仟霜给他的自以为是闹得发慌,沉声道:“不好意思,今夜我还不想。”
唐郢的神光黯了几分:“你我还真是心有灵犀,为夫今夜……也不是很想。”
“那把交杯酒喝了就睡吧。”练仟霜拿起酒杯主动挽过他的胳膊,唐郢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二人的脸近在咫尺,练仟霜一饮而尽,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他。
练仟霜把挂在脑袋上那些叮叮当当的头饰拆了个精光,利落地宽衣解带,感觉自己终于能喘上一口气,再回过头来看唐郢,他单单取下了帽子,没来得及解衣扣,斯斯文文地把刚解下的腰带叠好放置一旁。
唐郢两眼不禁往地上一扫,新娘的喜服和鞋子随处乱扔,而物的主人早已爬进了被窝,把自己裹紧,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他蓦地顿住了双手。叹着气,弯腰把散乱的衣服捡起来,一一在架子上铺整好。
剪灭了烛芯,唐郢来到床前,床被练仟霜占了大半,他又气又想笑,毫不留情地把她拍醒:“夫人,夫人,腾个地儿可好?”
练仟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耐烦地往里缩了缩,又翻身睡去。
唐郢安然躺在**,可被子全在练仟霜那,冷得他打了个喷嚏。
练仟霜缓缓睁开眼,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刚想开口,她完全忘记唐郢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受这份委屈,他耿直地扯过被子钻了进去,陡然温暖无比。
“夫人,为夫可以抱着你睡吗?”唐郢得寸进尺道。
练仟霜皱眉:“你抱……”“你二大爷”还没脱出口,唐郢上手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练仟霜不知,这个“软柿子”般的家伙正在她的背后阴邪地笑着。
“夫人,你可以抱着为夫睡吗?”唐郢附在她耳畔低语,如魔鬼一般。
这混账是铁了心的不想让她好好睡觉,练仟霜忍着喷薄欲出的怒火,扭脸问道:“你说这屋子里有针线吗?”
唐郢故作懵懂:“夫人想起来缝衣服?你衣服没破啊,还有……你会吗?”
“以往行军打仗,伤口都是自己缝的,如今靠这本事缝你一张嘴绰绰有余。”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不冷不热,听在唐郢的耳里细思极恐。
他连忙放开她,再泼皮下去,练仟霜说不定会跳起来扒他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