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花兮送来百参药挨户敲门分给受了鞭伤的师弟们。
紫煜和文策都袒胸露背的极是不雅,翡炼去开门时,他们把被子裹得紧紧的,紫煜坐在榻上向外探了探头,与花兮四目相对一瞬,他又慌张地缩进了角落。
“记得在伤口处外敷三日,藤鞭淬有毒,清毒时会很疼,忍一忍便过去了,不宜多抹,注意适量……”
花兮细细向翡炼说明,翡炼认真听罢,忙点了头:“我都记下了大师姐。”
“小师弟真的不需用药吗?”花兮道。
翡炼憨笑:“我已经完全自愈了,大师姐不用担心。”
“外伤好愈,内伤难治,必要的时候还是把这个喝了吧。”花兮递给他一只青色的小瓷瓶,翡炼道了谢后花兮又继续去分药了。
“凤鸟之身就是好呀,不怕受伤。”紫煜光着膀子从被窝里钻出来,满身伤痕却依然嬉皮笑脸的。
翡炼撇嘴道:“大师姐说我有内伤,可我怎么没有感觉呢?”翡炼把自己上身摸了个遍,除了感觉有些疲惫外确实没有二位师兄看起来那么虚弱。
“既然给了你药你就留着吧,万一哪天派上用场呢。”文策道。
翡炼照花兮所说,细心地给二位师兄上药,这药劲儿让他们不断冒冷汗,翡炼愁眉不展道:“不然就用我的血……”
“别别别,我们可不是二师兄那种人。”紫煜赶紧打住。
“贪欲是无穷无尽的,你今日若真把血给了南恕,他往后还会找你要,要了两滴就会要第三滴、第四滴,最后甚至会要你全部的血,你认为你这凤血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吗?”文策说得颠扑不破的,翡炼不禁肃然起敬。
翡炼又想到临鸢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他甚至都有些怀疑她究竟有没有情。
能对徒儿下这么重的手,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所有人都严惩了,他心里特别不服。
二位师兄倒没那么义愤填膺,只道是寻常,毕竟紫煜也的确犯了大忌,让他和众师兄相同的责罚已经情至意尽。
“师父说,只有痛到心骨,才知自己错了,这也是师父的一种方法吧。”
翡炼哪里会懂,一向意气用事的他抑郁地跑院中练剑,无法静心,招式杂乱无章。
暗中一个纸团砸中他的脑门,他捡起来拆开一看,纸上所书:但契本心,不用求法。但悟一心,更无少法可得。
这是寸心剑法之要领,定是暗中有人不待见他这般心浮气躁特来指点他的。
他感激不尽对着周围都诚心拜了一遍:“多谢高人指教,可否现身一叙?”
除了风中片叶摩擦之声,山中野兽低鸣,再无其他响动。
这往后,翡炼一有难题就会夜里去院中思索,那位“背后高人”都能一一替他解惑。
授这些小神君真正神术,需要自己用心揣摩,师父一向只做引路人。
轮到翡炼要修习御火之术时,临鸢把他带到火海洞内要他展示,他那蹿起的小火苗点根蜡烛倒是绰绰有余。
临鸢以为环境可助他一臂之力,没想到他这般愚笨,两个时辰后,反而又不会御火了。
作为凤,凤火难控,贻笑大方?
趁他不备,临鸢直接把他推进了火海,这海中之火是她找太上老君借的炼丹炉中三味真火,她不信这么一激这小子还不开窍。
又等了一个时辰,那小子没有丝毫动静。
看来又要涅槃一次了。临鸢恨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临鸢取出一只葫芦准备把火都收走,突然一阵嘶鸣,一只幼小的火凤仰头冲出火海,张嘴把这一片火吞尽,每一片金色的羽毛都燃烧着炽火,羽下汩汩流着滚烫的血。
小火凤在空中盘桓,他的眼睛死死瞪着临鸢,那是要置她于死地的杀气。
翡炼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这个师父,竟然把他生生推进了火里,他当时脑中空白,被火舌吞没,长好的皮肉又一寸寸烫开,即使他能自愈,那种生不如死的疼痛,这一刻,让他对临鸢感到极为发指。
临鸢依旧古井不波,翡炼陡然生了邪念,他要以此之道还之彼身。
小火凤喷出火焰朝她飞来,临鸢引来眀谯山海之水,水筑龙身,意思般地与他斗了几招,言辞还略带有欣慰:“不错嘛,三味真火都被你拿走了,御火之术悟得也还不错,继续保持。”
还是不及她……
翡炼的真身被临鸢这强悍的御水术一掌扣了下来,火凤变成了落汤鸡。
他重回人身,脸上血糊糊的,他呆呆垂头跪在地上,这挫败感令他欲哭无泪。这就是徒弟和师父的差距吗?究竟何时,何时不用受制于人,超过她呢?
“你还是太心急了。”临鸢蹲下来,想替他擦去血渍,翡炼抬手挥开:“别碰我!”
“呵……”临鸢淡淡一笑,“认清自己实力如何就该静下心来好好修行,为师告诉你,这世间比为师厉害的多了去了,你连为师都打不过还妄想打败谁呢?你永远都只能任人摆布。”
翡炼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苦笑,他开始好奇,那白纱下是怎样的一张脸,她是否勾起嘴角正无情而冷酷地嘲笑他。
“你若有心,明日辰时再来,过时不候。”
翡炼从此倒真的沉下心随临鸢在此洞中修行,早起贪黑,二位师兄都感叹这小子越发勤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