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一处开阔之地,临鸢有些不适应这刺眼的阳光,小凤解下外袍披在她头上,二人相视一笑,翡炼倒觉得自己多余了起来。
临鸢向翡炼道:“妖王殿下,我可是信守承诺了,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翡炼冷哼:“最后还不是得靠我亲自出手。”
“没有你我也行!”小凤咬牙道。
翡炼横他一眼,笑而不语。
临鸢拉住他胳膊:“小凤,你和他置什么气?他毕竟是妖王,又是九重天的上神,我们的确无法与他相比,还是走吧。”
翡炼不知怎的,心口越来越痛,本不想和他们斗嘴的,也是克制不住道:“临鸢姑娘真是阴阳怪气得很呐。”
“我有吗?我没有吧?”临鸢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她那般回护他,翡炼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回反倒换作小凤心悸,他的痛十分剧烈,跪在地上,蜷缩不起,临鸢大惊:“小凤,你没事吧?怎么突然这样了?”
小凤虚汗勃发,他抬眼指着翡炼道:“你……你……”
临鸢以为翡炼暗箭伤人,怒道:“你都做什么了?!”
翡炼莫名其妙道:“我能对这废物做什么?”
他走近小凤,似乎有一股逆流直击胸膛,小凤登时抓紧临鸢的手,仿佛一松她就会消失不见:“鸢儿,我恐不能再陪你了。”
临鸢听得糊涂,怎么像绝言一般:“究竟是怎么了?你别乱说话……”
翡炼一开始也是茫头无绪,但缕缕情丝尽数涌来,愁肠千结,悲喜交加,瞬间了然,忽而纵声大笑。临鸢见小凤痛苦,正伤心难过,听到这笑声,极是像幸灾乐祸,恼道:“你笑什么?看到小凤这样至于这么开心吗?”
翡炼敛笑道:“不是他的东西终究是留不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临鸢道。
翡炼没有回答,擒住小凤的肩膀飞身而去。临鸢见他把小凤带走了,急得去追,可翡炼速度太快,很快便没了影。
临鸢气愤至极,妖界之路没有小凤她根本走不通,回到阴曹地府,看到那些艳红的曼珠沙华,一扯一大把,姜槐正好回来,发现那小妮子又在折腾他的花了,大声喝止道:“临鸢你不要太过分了!没见过你这么糟蹋花的臭丫头!”
“这破花有花无叶,有叶无花,花叶生生世世都长不到一起,你种这种不吉利的东西干什么!”临鸢当着他面生生把花根折成了两段。
要不看她是个小姑娘,姜槐绝对要拿自己的竹竿敲爆她的头:“你懂什么?你觉得我们阴曹地府能长出什么花来?除了这些花谁能陪着我?!”
临鸢低头瞧着这花,触到伤情处,突然间放声大哭,想起这一生不幸,师父不疼,花样之季就因自己的命数,又不得不死,好不容易遇到爱自己又是自己所爱之人,眨眼间又离她而去了,哭到伤心处,毕生的怨愤,尽数涌上心来。
姜槐起初还在气头,但见她哭,一下便没了脾气:“你又怎么了?”
临鸢抽泣道:“那个翡炼,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把我的小凤带走了,小凤还受了伤,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姜槐一愣,转而邪笑:“没想到这小子变坏了啊……”
“你说什么?”临鸢凛神。
“哦……我是说,带走就带走嘛,他又不会死……”
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立马打下自己这破嘴,临鸢一向耳尖,登时抓住他胳膊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哪知道什么。”
临鸢心急如焚:“我求求你快说!我都快急死了。”
姜槐知道如果自己一直守口如瓶,这丫头定**魂不散的,妥协道:“好啦好啦,其实你那位小凤他不过,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
姜槐轻叹:“他不过是一把剑罢了。”
“哈?”临鸢呆呆道,“所、所以呢?”
“所以,剑本身是冷的,不可能会生男女之情,只有忠主或不忠主的,你以为他对你全心全意,其实那是因为他有了别人的亲情六欲,不是他的东西他非要占有。剑主若是太过情深,就算他不想还,那封印一样也会解除,翡炼可能是不满他如此,所以就带他走了吧,你呀,也不必为了一把剑如此伤情,不值不值。”
临鸢听闻自己爱上了一把剑,那剑还是无情无心之物,哭得更伤了:“我这是什么命啊!”
女子有时遇情爱之事都不大清醒,无论什么样的女子,只要百般对她,就会真心相付,当然,前提是那女子也得爱那百般待她之人。姜槐摸摸这个傻丫头的脑袋道:“我都不知说你什么好,你就不觉得小凤从一开始就那么对你,很奇怪吗?一见倾心也不大实在吧,你脾气那么差,长得也普普通通咯……”
临鸢的悲痛转瞬化成怒火,抬脚踹上他的膝盖:“老娘哪里不好看啦!”
姜槐捂住膝盖心想:“好看是好看,比起我的阿皖可差多啦!”
临鸢后来闭门不出好几月,无人知晓她在做什么,翡炼也无了声息。
姜槐继续抓鬼收魂,没空管他俩闲事,什么事都阻止不了完成他的使命,还上他身负的债,让阿皖能尽快从炼狱中出来,而他为那白兔续的寿命,也快到头了。
再说到临鸢,她自己把自己关起来沉思了很久,后来有一只小鬼给她送了一封信,信是翡炼所写,邀她两日后在人间苏州双桥相聚。
到了约定之日,正好下起了雨,阴雨连绵,山水泼墨,没有阳光笼罩。临鸢便明白他为了顾她,特意挑了这个时候。
她在桥下远远望见,翡炼执伞等候,身着暗红长衫却姿容清冷,清瘦挺拔的身姿伫立桥上。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他抬起那双沉伤的眼睛,一眼深凝,临鸢心中一动,伞有些握不住,翡炼见她无措失态,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眸里闪着有些类似于深情的光。
临鸢此次前来除了赴约,也是为了把画像交还与他,她实在很难与他相视,递画的手都在轻微颤抖:“妖王殿下,这、这个给你,有人随意贩卖你的画像,我想可能是你妖界那些小妖不懂事拿你的画像去赚银子吧,我给你带来了。”
翡炼不接,轻声道:“你抖什么?”
翡炼还真能洞悉,她明明已经很控制了,临鸢干笑道:“可能,可能是妖王殿下太威严了吧,哈哈哈。”
“你不想见小凤吗?”翡炼眼睛从未离开过她,临鸢感觉得到,可她偏是不敢看他,她怕看了自己会跌河里去。
她搔了搔脖颈:“小凤啊,姜槐都告诉我了……他是,那个啥……”
翡炼靠近一步,把另一只负背的手拿出来:“是不是这个?”他晃着手中的凤羽剑,眼中有些隐隐的责备,见临鸢节节后退,翡炼丢开伞一把抓住她:“我把情丝注入剑中,反倒成全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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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殿下,我、我错了,我不该爱上你的佩剑,我不该不问清楚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等等,那是你的情丝?”姜槐说小凤用的是别人的七情六欲,这“别人”若是翡炼,那么真正全意爱她之人岂不是……
“不,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妖王殿下,咱俩的情分应该还没那么深吧……”临鸢摇头否认,她是怕了,就像姜槐教训的那样,一见倾心这种事,太不实在。况且妖王明明拒人于千里,平日对她也不说冷冰冰,但就是很客气,莫非,是前世造得孽?
“没那么深?”翡炼双目沉痛道:“早已深入骨髓了……”
临鸢眼睛里有清澈的光,她的心里突然漾满了苦涩和酸楚,或许是被此话所感动,又或许是冥冥的情深,她死去的心竟还能感到正富有生机的跳动,这是和小凤在一起不同的感情,她说不上来,腥甜、酸涩,苦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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