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河之水,魂魄一旦落入便要尝尽锥心刺骨之痛,河水会拖住你的双脚,一直把你沉进河底,永远浮不上岸来。
临鸢找来绳子,套在奈河桥的桥柱上,把另一头拴在自己腰际,她尝试着下水,开始没有任何感觉,游了一段后,身体突然像被针扎一般,双脚似乎被河底无数双手扯拽着,临鸢把绳子抓得很紧,生怕自己被拽下去,她往更前面的桥柱套了一根,又牢牢绑在腰上……
孟婆远望桥底似有一个人,她不甚确定地冲临鸢喊:“是谁在下面?鬼命不要了吗?”
临鸢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向前游得更急了,孟婆确定又是个作死的,本来不想再管,正巧姜槐渡魂而来,她索性向他抱怨道:“也不知谁胆子这么大,又想着游到桥对面去。”
“哈?”姜槐走到桥头向桥尾远望,这时临鸢回头想瞧瞧有没有人追上,陡然和姜槐的眼睛一撞,抓住她脚的那些手更是用力拉扯,临鸢失神间,往下一沉……
姜槐马上跳回船上,绕过桥头向她划去。
“小船夫你不用管了!没有命令你也不能划过桥的!”孟婆急喊。
姜槐很少理孟婆的话,他心底还是未能原谅孟婆那样对阿皖的尸身,多少有些赌气,加上确实是救人心切,他才仿若不闻。
临鸢沉浮挣扎,河底恶鬼顺着她的脚一个抓住一个,渐渐冒出了头颅,它们嘴里不停地念着:“我要上去,我要上去……”它们被奈河水腐蚀得没个好皮骨,临鸢一想被它们拖下去自己也会变得如此,更是拼了命地拽住绳子往上爬。
姜槐操起杆子一杆一个,把露头的那些恶鬼全敲了下去,另一只手抓住临鸢的胳膊往外拉。河底恶鬼数不胜数,一旦抓住了什么东西都是很难掰开的,姜槐担心这样和它们拼体力会把她撕成两半,来不及多想,自己往腰上绑几圈绳子,跳进河里,将抓住临鸢的那些恶鬼通通打散,水底恶鬼受到攻击都发出刺耳的惊叫,姜槐暂时封住自己的双耳,把临鸢往上托。
临鸢爬进船里,呛出几口水,姜槐还在水底和它们撕斗,临鸢拉住绳子想把姜槐拖上来,姜槐踩住一只恶鬼的头颅从水底一跃而起,跳上了船头。
他抹了一把脸,甩去一身水,转瞬将临鸢劈头怒斥:“你是不是嫌自己鬼命太长?”
临鸢自知有错,懊恼不已:“对不起,我、我、我太不自量力了,我就是想碰那三生石,我就是,就是想知道以前的事……我错了,你把我送去阎王那儿吧,让他们罚我吧。”临鸢抱紧双膝,蜷在角落,埋头瑟瑟,姜槐看出她是被水底的恶鬼吓着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将船划回奈河岸,黑白无常、蒋阎王、楚阎王和翡炼皆守在此处,临鸢看见这么多人神情严肃地盯着她,马上躲在了姜槐身后,姜槐叉了叉腰,喟然长叹,心想:“就知道那个姓孟的老太婆去告状了。”
范无救道:“临鸢,你可知罪吗?”
“我知罪,我知罪,我下次不敢了。”
范无救又向姜槐道:“小船夫,那你知罪吗?”
姜槐不以为然:“我救人有什么错?”
“你的船不能过桥你不知道吗?”
这死规矩谁定的?姜槐气得胸闷:“迂腐,难道看着这傻丫头沉下去啊?你能坐视不管,我可做不到。”
对审犯人这么有趣之事,蒋阎王率先站出来,兴致盎然道:“你俩跟本王去阎王殿吧,哈哈哈哈……这下又能过过瘾了,但是给你们定什么罪呢?事情闹得也不是很大啊……”他摸着下巴思索。
翡炼对姜槐拱拱手:“多谢二殿下了。”
姜槐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小船夫。”
翡炼笑笑,复收起嘴角对他身后的临鸢沉声道:“你过来。”
临鸢不由自主地走了去,翡炼听闻临鸢蹚奈河水,又气又怕,匆匆赶来,好在平安无事,但心中依旧愤慨,便举起手掌,欲要拍下去,他的手掌在空中停留片时,临鸢低头不躲不闪,见她咬紧口唇,双眉紧蹙,宛似她当年的模样,心中一阵酸痛,长叹一声,垂下手臂,说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过奈河做什么?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想记起以前的事。”临鸢道,语音中已含哽咽。
翡炼凄然一笑:“记得记不得又如何呢?我们都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也回不去了,何不从头来过呢?”
临鸢似乎觉得有理,也是暗骂自己方才行为幼稚,以为当年鬼君能过,自己也能过,以前还口口声声说不管前尘往事,结果次次打脸。
“该怎么罚呢……”蒋阎王还在琢磨。
“蒋兄,我看就算了,此事可大可小,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楚阎王拍拍他的背道。
“对呀,蒋阎王,规矩是死的,虽然我们也是死的,但不能死脑筋啊。”谢必安道。姜槐瞥了他一眼,这长舌鬼总算会说句人话。
蒋阎王眉梢一扬:“哎哟?你们都替他俩求情,本王反倒是个恶人了?”
“没有的事。”谢必安哂笑。
“反正本王也确实没想好怎么罚,暂且就饶过你们吧,真不好玩儿。”蒋阎王径自去了。
桃月十三。
姜槐等人收到妖界的喜帖。妖王大办婚宴,整个妖界沸腾。
“我们大王终于要娶妻了,还以为他有问题呢……”
“先别高兴得太早,听说大王娶的是一位鬼妻。”
“那我们妖后不就是鬼咯?”
“原来大王有这种癖好……”
“嗯……”
“唉……”
“……”
姜槐为了筹备礼物到晚了一步,到时已经座无虚席,婚礼如何盛大自然不必细说,姜槐独自坐在角落,看一对身着大红喜袍的新人眼睛有些涩。
临鸢瞧着不一般的紧张,翡炼拉住她握成拳头的手,仿佛捏了块石头。临鸢平时不讲礼数的,拜了酆都大帝高堂,生怕头顶那千斤重的头冠掉下来,失了体面,珠串在她两眼前瞎晃,差点踩了裙脚摔跪下去。
众人看破不说破,依然一阵欢声笑语。
礼成后,姜槐放下礼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人,东皇上神,文策。
“请问,你是二殿下,姜槐吗?”文策叫住那个着装平常的身影。
姜槐转过身:“请问你是?”
“鄙人文策,久仰二殿下大名,只是不知二殿下还未吃完这喜酒怎么就中途离开呢?”